月兌去那身塵垢,千回一襲淡藍色的水袖流仙裙,瀑布似的墨發綰了一個鬟髻,余下的長發全都披在腦後,直垂腰間,再戴一枚寶藍色瓖玲瓏珠的發箍,齊齊的劉海垂于額前襯得那雙明亮的眸子更是燦爛如繁星,女敕女敕的小臉就像剝了殼的雞蛋,彈指可破,不僅如此,輕輕掃一眼滿園的春色,紅唇彎起,兩排淺淺的梨渦像是神仙用筆畫點上去的,她的笑就像她的名兒一般,百轉千回。
不僅丫環、婆子們,就連她自己也覺得是上天恩賜,穿越來此,竟得了這樣一副好皮囊,甚好,甚好,一定要好好用之。
明玉閣果然是人間仙境,溫泉水滑,煙霧繚繞,亭台樓閣,瓊樓玉宇,這比起從前的起人居,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千回剛剛踏進苑門,就見一個素影偏偏迎上來,「阿回——」是張氏的聲音,帶著滿滿的激動,張開雙臂,將她攬入懷中。
娘親的懷抱就是溫暖,撲進去真不想出來。「娘的苦日子熬到頭了,以後有阿回在,一定不會叫娘吃苦的。」她依依不舍地扶開張氏,卻見娘親臉色紅潤,面帶羞澀,準是枯木逢春,才有此效啊。情愛的力量真是抵得過任何的護膚品。
張氏含著淚花,使勁地點了點頭,外人以為她生了個傻女兒,誰會想到這女兒的心思比誰都靈巧了,「阿回,你爹在廳里等你了,快去給他請安。」捉了千回的小手,便往廳門走去。
「娘,女兒不傻的事先不要告訴爹。」千回反握上張氏的手,囑咐道。
張氏愣住,似有不解,但瞧千回不願多說原因,也沒再問,便點頭應下。母女二人一齊步入廳門,只瞧那孟庭坐于主位之上,悠閑地品著香茶,昨夜春風一夜,今日看起來精神頭挺好。
千回看在眼里,心頭一個低笑,趕緊上前去,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行了一個大禮,道︰「阿回給爹爹請安啦!」
傻子行禮自然不能跟深閨淑女相比,她得粗俗一點,但也得叫人能接受才是。一來不叫人識破她的真面目,二來還是乖一點的好,對娘親有利。
孟庭見千回給他行了一個五體投地的大禮,這一下子可就樂開了花,放了茶碗在幾上,起身,攙了九女兒起身,「快起來。」
傻女兒一向頑劣,字不識半個,禮不懂半分,這會兒學會給他行跪禮,他自然是樂呵。千回就勢抓了老爹的手,一躍而起,漂亮的小臉微微一抬,正巧與對方的視線相遇,只瞧老爹眼里的精明轉成了驚訝,下巴上的小撮山羊胡亦跟著顫抖了許久,「你——阿回——」
眼前的人兒,容顏絕美,可比得過府里的任何一個小姐。孟庭暗嘆,十八年了,竟不知女兒的真相面是這個樣子,從前的傻子九小姐整天就是一身亂衣,要麼是頂著雞窩頭亂跑,要麼就是插一頭花,弄得跟只花瓶似的,再把臉上抹得花花綠綠,要多丑就多丑。如今洗去粉脂、泥污才看清,原來九女千回也是個美人兒。
「爹爹,看阿回漂亮嗎?」千回自然看穿孟庭的心思,準是被她女兒的容貌給驚呆了,于是嘟了嘟小嘴,故意牽起裙擺在爹爹面前轉了一個圈兒,身姿婀娜,仿如驚鴻仙子出世。
「漂亮。」孟庭滿意地捋了捋胡須,贊嘆一聲牽起千回的小手,道︰「阿回,跟爹吃飯去,芊妹,我們一起。」同時,他喚了旁邊的張氏,親昵地攬了她的腰。
「嗯,嗯。」千回使勁地點頭,又是傻子典型的雞啄食模樣,漂亮的眸同時偷偷瞥一眼孟庭放在張氏腰上的手,忍不住偷偷一笑。
自五房失寵後,張氏與千回就從未跟孟庭一起吃過家宴。今天又賜宅,又吃家宴,看來勢頭發展良好,一定要把娘親這十幾年來受得委屈給統統還回去。
娘親失寵跟幾位夫人有直接聯系,因張氏是婢女出生,而且千回一出生,就被封了皇妻,她們嫉妒成恨,極力打壓,叫張氏整日操勞得跟個老嫗似的,再加上千回長大,傻相盡露,她們便乘勢而上,一個勁兒地詆毀于她,以至于孟庭嫌惡,幾乎忘記了張氏的存在,久而久之,張氏母女原本住得上等廳房亦被大夫人給收了去,她們娘倆只能住進起人居那狹窄的地方了。
千回正在思量待會兒如何整治幾位惡夫人的時候,已跟隨孟庭來了宴廳。大夫人、二夫人、三夫人、四夫人早已等候多時了,還有八小姐孟子青,十小姐孟若蘭皆在其列。
孟庭一共有十個子女,大女兒、二女兒、十女兒都是大房嫡女,為喬玉蓮所生;三女兒、四女兒是二房梅仙兒所出;五女兒、六女兒為三房白如雪所生;孟家唯一的兒子七少爺孟子歡和八小姐孟子青都是四房李綰所生,九小姐是五房,也是最卑微的。
而如今府里除了子青、千回、若蘭還未出嫁,其她小姐都嫁了,孟子歡也被孟庭送到鳳凰山學藝去了。所以家宴能出席的也就這幾人而已。
瞧見孟庭擁著張氏,牽著千回悠步而來,她們個個都伸長了脖子,嘴巴張得都快掉下來了。
「听說昨夜老爺留了五妹在夢亭居,看來是真的。」梅仙兒首先打開了話匣子,聲音壓得極低。
「不僅如此,听打掃明玉閣的老李說,老爺今兒一早就把明玉閣給了她們母女。」白如雪添上一句。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大姐,你可要好好管管,別叫那狐狸媚子登堂入室。」李綰可是恨得緊,那天傻子千回把她的女兒整得好慘,這個仇她可記下了。
「不對勁啊,瞧瞧那傻子,怎麼跟變了個人似的,把四妹的子青都給比下去了。」梅仙兒掃一眼遠遠而來的一團藍影,再睨一眼李綰身邊的子青,挑著眉說得很是愜意。
從前在府里的時候,李氏可是沒少拿她的兩個女兒說事兒,不就是子青長得絕色麼,有什麼好得意,瞧瞧有更美的給比下去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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