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惡的狂風挾著骯髒的泥沙在村里來回翻攪了幾遍之後,台林村已是一片凌亂不堪,雞飛狗跳的景象。那時,天上的雲團仿佛是在墨汁里浸過的海綿,幾乎分不出任何的一絲輪廓來,又如同一群吸滿污濁毒氣的皮腔生物體,隨時都有可能到了膨脹破裂,摧毀村莊的危急時刻讓每一個村民膽顫心驚,不寒而栗。然而,一切的惡劣現象和災難威脅並非村民的主觀所能決定的,就在一個意想不到的瞬間,玻璃珠大般的暴雨傾盆而至,猶如一把把從天而降的弩箭,以最大的力量撞向每一個接觸物,試圖將它弄個粉身碎骨。它們甚至借助狂風的威力,不斷地改變進攻的方位,力求把虐待的效果和恐懼感推向更為刺激殘酷的層次。剎那間,整個台林村成了狂風和暴雨的地盤,它們盡情地高歌,盡情地享樂,有恃無恐。那麼,房頂窗台的拍打鳴啼,山石樹葉的撞擊哭嚎,就是它們此番來犯的目的嗎?或是背後還隱藏有更大的動機?卻無人知曉。
尋媽媽口中所說的廠子是間毛織廠,位于上街東側最後一條巷尾處,大概半個鐘前,她還一直在縫盤機前埋頭苦干。她的工作就是把毛織工織好的毛衣零件部位按照圖紙一一縫合起來,最後一件完整的毛衣就在她手中誕生了。然而,這樣的工作卻是非常有限的,畢竟她要等到毛織工織好了零件後,她才有工作,況且,廠里的縫盤工也不只她一人,可想而知,尋媽媽的收入並不可觀。而為了能多領到些零件,她幾乎每天都要很早就到廠里上班。剛好今早她又領到了一批數目可觀的零件,這讓她歡喜不已。
由于針線活本身是一種比較精細的工藝,需要足夠的光線才能夠順暢進行,更何況工作的地方又是位于密林覆蓋的山腳下,所以,即使是在大白天,車間也依舊是燈火通明,再加上縫紉機運作時所發出來的聲音差不多填滿了整個車間,因此,無論外界的天空發生怎麼樣的變化,在車間里面工作的員工都很難察覺,而對于工作崗位在車間一個不起眼的角落里的尋媽媽來說,這種難見天日的感覺就更加明顯了。如果不是她旁邊一位剛剛進來的、鼻尖上有顆黑痣非常明顯的女工友帶著狂喜的語氣沖著她喊︰「老天爺終于肯下雨了,我們的果蔬園地有救啦!」,不知還要等到什麼時候,她們才會發現外界的天氣狀況。
「真的嗎!?」尋媽媽猛地抬起了頭,帶著又激動,又半信半疑的眼神看著這位女工友,可是她只能這樣,就算她抬起了頭,也見不到窗外的天空。
「不信的話,你可以出去看看,干嘛要騙你啊!?」女工友的誠意遭受到懷疑的打擊,似乎感到有些不舒服,于是便挖苦地說,「喲,還說你每天晚上都在關注天氣預報呢,難道它就沒說過今天要下雨?」
「哦,昨晚吃完飯後,就跑回廠里來趕工了,回去的時候,天氣預報已經結束了。」尋媽媽這會兒覺得點點滴滴的委屈在心理慢慢滋生。
「唉,看來你可真的是前功盡棄了,你說你關注天氣預報圖的是什麼,不就是想看看老天什麼時候會下雨嘛,昨晚的天氣預報這麼有影響力,你居然為了那區區幾塊錢而錯過了,這也未免太劃不來了吧?」女工假裝嘆息,其實她說這句時並不是真的想要嘲諷尋媽媽。
「別堵氣了,算我錯了,好吧,鳳姐,快告訴我,天氣預報到底怎麼說來的,是不是說今後幾天會連降,大暴雨?!」尋媽媽滿臉急切,她似乎認為只有大暴雨才能拯救自己的果園,她渴望工友能給自己一個肯定的答復。
「大暴雨?听好了,不僅是大暴雨,好像還會來個台風呢。」女工友說到這,語調一落千丈,之前的活力像是冰遇到火一樣,瞬間消失殆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