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她又想到,是不是應該趁現在簡單收拾點東西,尤其是貴重的東西,以防她心中那個可怕的念頭成為恐怖的現實。大約十分鐘後,縣中心119終于回電了,尋風媽媽不禁感到滿心歡喜,卻沒想到她盼來的竟是另外一種結果︰「喂,林女士嗎?真的很抱歉,我們現在實在沒有辦法過去救你們,因為那里的交通已經全部阻斷了,你們暫時先往高處逃難去吧,明天我們再想辦法。」
可想而知,如此曖昧的答復,瞬間便燃起了尋風媽媽心中的憤怒,以致她不得不失禮地朝對方大吼︰「我跟你講,小姐!你要是再不來救人的話,我們村里會死很多人的,你說讓我們往高處爬,可我現在已經是在二樓的房頂跟你講話了,你還要讓我們往哪里逃啊?!」
然而,面對如此血淋淋的質問,對方卻故作信號不好的樣子,若無其事地將電話掛斷了,那一刻,尋風媽媽似乎徹底地絕望了。
「阿玉!阿玉!」
終于,外面傳來了自己最熟悉、最信任的聲音,尋風爸爸邊用力推開被厭惡的泥沙纏住的鐵門,邊喊著尋風媽媽的名字。尋風媽媽再次從黑暗中覺醒過來,仿佛看到了光明的希望,她應了一聲後便高興地跑下樓,跳入已經齊腰的水中,剛要邁步,卻又听到尋風爸爸喊著︰「阿玉,不行啊!門被泥沙和雨水堵死了,你從二樓的水管爬下來吧,我在這里接你!听到了嗎?!」
「啊?哦!」
無奈之下,尋風媽媽只得再次回到樓上去,打開陽台的門,照著丈夫的話去做,小心翼翼地順著緊貼著牆壁的水管往下爬。她感到非常吃力,水管固定鉤面積過小,根本就沒法抓牢。就是這樣,大概到一半距離的時候,她再也支持不住了,不得不縱身跳了下去,盡管丈夫在下邊將她穩穩地接住,她還是感到腳上和手臂上出現了劃傷的熱痛。
「阿玉,我有種不祥的預感,這次水災實在可怕,我們得趕快離開這里,順便也叫上鄰居們。」尋風爸爸說,臉色相當難看。
「嗯,對了,小風呢?他在哪?」尋風媽媽看到了丈夫,自然就想起兒子。
「他沒事,我已經拜托郭兄弟了,想畢他們現在已經在村口等我們了,我們這就去那跟他們會合。」尋風爸爸神情嚴峻。
有了丈夫對兒子生命安全的保證後,尋風媽媽便安心地按照他的指示,分開去叫鄰居撤退。可讓他們失望的是,結果誰也沒幫到,大部分人已經不見了蹤影,也許是逃到上面地勢較高的屋子去避難了,也許是逃到學校去避難了,而剩下的一小部分人則情願留在屋中。有的說天黑沒路燈,又發著大水,走夜路太危險,就繼續睡覺;有的則認為只不過是場大水,用不著那麼小題大做,到第二天自然就會退掉的;還有一戶家里只剩下老人和孩子,大人都出門在外,外面的風雨洪水又那麼可怕,根本就跑不動。可當時的情況畢竟過于緊急,至少尋風爸爸是這麼認為的,所以也就對之愛莫能助了,只得狠下心來拉著妻子,趕著水,朝村口處前進。
途中,尋風媽媽一直保持沉默,緊緊地跟著丈夫盡量撿些好走的路。那時,她偶然注意到了上面燈火通明、人頭攢動的學校,便不解地問道︰「阿明,我們為什麼不直接到學校避難就好,卻非得跑到那烏漆抹黑的山上去折騰,大家不都在那上面嗎?」
「學校太危險了,文川大地震讓我感到害怕,所以在開會時,我才提議應該撤到山上才是萬全之策,可大部分人都嫌麻煩,紛紛采納了校長的方案,到學校避難去,大家不听我的,我也沒辦法。」
「可是,你的選擇跟大家完全相反,以後還怎麼跟大家相處啊?」尋風媽媽擔心地說。
「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都不知道,能不能逃過這一次水災呢。」丈夫幾乎不怎麼理會妻子的嘮叨,表情一直很嚴肅。
尋風媽媽意識到丈夫對于自己的羅嗦有些煩躁了,只得保持沉默。來到台林溪附近時,眼前可怕的情景讓她心頭一震︰往日秀麗的台林溪,如今已經在洶涌的洪水當中隱沒了身影,而彎曲的台林橋則已淪落到岌岌可危的地步,除了頂端一部分還懸浮在水面上,其他部分都成了水中的建築物。雖然,丈夫緊緊地抓住自己的手,可在上面行走時,尋風媽媽還是感到陣陣刺骨的寒顫油然而生,不停地擊打著自己已經有些不堪承受因劇烈跳動而帶來重荷的心髒。盡管後來安全地穿過了這座可怕的橋梁,可心有余悸的副作用仍舊纏繞著她的身心,仿佛之前所發生的事情都是源于一場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