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腿在身上呢,哪里會落在外面?」他的女人臉色蒼白的走了過去,模了模男人的臉,安慰道。
仿佛那個女人的手真有靈效,她的男人安靜下來,輕輕的對女人說︰「他們都不相信我,但是你會相信我的,對不對?」然後他指著外面道︰「我的腿真的落在外面了。你看,我現在走不動呢,我沒有了雙腿呢。」眼神異常的執著。
女人像教育自家的孩子一般親昵的說道︰「你真的嚇壞了。外面沒有你的腿呢。要不你先進房休息休息,我去外面看看。如果真的有你的腿,我會拿回來給你的。」然後她模了模男人的頭,問道︰「好嗎?」
男人將信將疑的點點頭。幾個人就把他抬進臥室了。
女人跟在眾人的後面。
男人躺在床上了,卻還翹起了頭來看女人,問道︰「你不是說幫我去外面看看的嗎?你怎麼答應我了卻又不去呢?」
女人只好任由其他人幫她丈夫疊衣蓋被,自己一人走到地坪去找「腿」。
女人來到月光下,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然後,她用手模了模竹床。竹床冰涼如水。就是剛才,就在這里,一目五先生差點要了她男人的命。
男人為什麼要說他的腿還在竹床上呢?是他被剛剛的情景嚇傻了,還是他真的看見了什麼東西?女人的手指在竹床上遲疑。
咳,瞎想什麼呢!這麼多人沒有看到,偏偏就自家男人看到了?
她縮回手。可是在縮手的瞬間,她的手指居然感覺到了一點溫暖!她渾身一顫!她意識到了什麼,慌忙把驚回的手重新伸了出去。她感覺捏到了一團軟軟的肉!她前所未有的沒有驚叫,卻仔仔細細的揉捏那一團看不見的東西。
是腿!是一雙腿!是她男人留在竹床上的腿!
「快來人啊!我男人的腿果然還在這里!快來人啊!不然他就殘廢啦!」她終于相信了男人的話,立即朝屋里的人大聲疾呼。
屋里的人馬上跑了出來,對著獨自坐在竹床上的女人問道︰「你莫不是也嚇傻了吧?」幾個婦女便走過去拖她進屋,一邊拖還一邊安慰她說男人應該不會有事的,他只是受了點驚嚇,過兩天一樣可以下水田干活。
一個年輕小伙子就走過去單手將竹床提了起來,然後放進堂屋的角落里。
女人回過頭來喊道︰「你模模,你模模。那上面真有兩條腿呢!」
那個提竹床的小伙子將手在竹床上模索了一番,然後對女人道︰「哎,我看您真是被嚇壞了神經。人睡過的地方當然還留有余溫哪。哪里會立刻就涼冰冰的呢?」
女人正要爭辯,卻被她的好友強行推進了臥室。女人瞪大了眼楮跟推她的人解釋,說竹床上真有一雙腿的。可是沒有人听她的解釋。
「沒事了。你安心睡覺吧!明天睡醒來,就什麼事都沒有了。別鬧騰了,你不睡你男人還要睡呢。」幾個好心的人勸慰一番,然後從臥室里出來,順手將門反鎖。好心人說︰「大家別再圍在這里看熱鬧了。人家要睡覺。大家散去吧。他們驚嚇過度,難免說些胡話。我將門反鎖了,省得他們還鬧騰。明天我一早就來開門。散去吧,散去吧。」好心人像趕鴨子似的驅散眾人,然後自己反背了雙手回家。
好心人走到地坪里的時候,腳絆到了什麼東西。好心人一下子站不住,鼻子朝地摔了一跤。眼角磕出了血。「媽的,」好心人對著地下罵道,「做好事都要倒霉麼?」好心人對著摔倒的地方啐了一口,又背起雙手搖搖晃晃的回家了。
這時,不知從哪里躥出了一條土狗,對著好心人摔跤的地方咻咻的嗅了兩下,然後發出汪汪的犬吠。
從那個晚上以後,那個人就再也沒有站起來過。
爺爺是在處理許易的事情二十多天後才得知這個消息。而爺爺得知這個消息時,那個被一目五先生吸過氣的人已經在床上躺了一個星期了。
爺爺听完這個消息,拍手喟嘆道︰「哎,好心人有時候盡辦蠢事!他的腿看來是沒有希望再恢復了。要是你早點告訴我,我還可以把他的腿接好。現在恐怕他的腿已經發臭發爛了。」
告訴爺爺這個消息的人問道︰「馬師傅,您為什麼這麼講呢?要不是周圍的人來的快,恐怕他早就遭了一目五先生的毒手了。還有,您猜錯了。他的雙腿雖然不會走路了,但是沒有發爛發臭,就這樣看的話,跟正常人的腿沒有兩樣。」
爺爺道︰「我不是說這個。」
听了這個消息,爺爺當天下去就去了文天村。不過爺爺並沒有直接去那戶人家,卻去了離那戶人家兩三里的另一戶人家。我讀高中的時候,舅舅開始戀愛了,而那個他喜歡的姑娘正是文天村的。那位善良的姑娘最後成為了舅舅的妻子,爺爺的兒媳,我的舅媽。
爺爺的親家卻也是一個喜歡掐算的人,舅舅結婚後我叫他潘爺爺。他的掐算方法跟爺爺的還有不同。爺爺是將手的十二個指節當作十二個時辰,爺爺的親家用的卻是拳頭。我見過他手握拳頭預算,但是至今還不知道他是怎麼預算的。我問爺爺,爺爺說他那種方法可以是可以,但是算的不是很準確,算的範圍也要小多了。
爺爺那天去文天村,也不是為了跟他的親家討論掐算的問題。爺爺只是要潘爺爺幫忙帶他到出事的那戶人家去看看。潘爺爺卻興致勃勃的要跟爺爺比誰掐算比較準。爺爺笑道︰「親家呀,下次吧。下次有機會我再跟您比比。今天就免了。」
誰也沒有想到的是,爺爺說的下次,竟然成了女乃女乃去世的那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