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妻子驚叫起來,模起枕頭就打搶食的老鼠。老鼠一窩蜂散了。他妻子點起燈來看,丈夫的爛耳朵被咬的干干淨淨。
第二天勞工醒來,聞到屋里有死老鼠的臭味。撓癢時模到耳朵沒有了,還以為做夢。他妻子給他買了個狗皮帽子,出門就遮住耳朵。不過這倒好,他不用擔心變成僵尸的模樣了。
上大學後,我又在一次宴會上見過那個勞工,他已經不戴狗皮帽子了,一個白女敕的耳朵長在原來缺少的地方,與他的黝黑的臉極不相配。媽媽告訴我,他那里接的是橡皮耳朵。我釋然。
那具僵尸最後放回到了棺材,不過沒有在原地埋下。
陳少進強烈要求把棺材和僵尸一起搬到他的家里去,擺放在里屋。那個死去的女嬰仍然放回到僵尸的懷抱。
然後在尸體周圍撒上石灰和木炭,石灰防潮,木炭除臭。將棺材重新漆了三遍,然後放在兩條長木凳上。木凳腳下墊兩塊磚。
這一帶,很多老人到了六十多歲,身體還很硬朗便開始操心自己的棺材,一定要將棺材做好,刷了十八層桐油,刷上三遍黑漆,然後手指在上面敲出「咚咚」的清脆聲音,才滿意的笑。我的姥姥便是典型的例子。對不起,前面忙于交代故事,一直忘記了說爺爺的後媽還在世。姥爹馬辛桐原來有一個妻子,但是生下爺爺後不久就去世了,于是姥爹娶了續了比他年輕二十多歲的大戶人家的小姐。所以姥爹死了多年,姥姥還健健康康。
姥姥還能跑能跳的時候,便天天跟在爺爺後面要置棺材。爺爺不耐煩道︰「你現在不好好的麼,一點病痛都沒有,就操心棺材干什麼。」
姥姥說︰「今天月兌鞋睡覺,明天就不知道還能不能穿上呢。不把我的棺材制備好了,我晚上睡覺都不敢睡沉。生怕睡著去了還沒有棺材埋我呢。心里總是不安心。」
爺爺沒有辦法,只好量了她的身高去棺材匠那里定做一具。棺材匠相當于木匠一樣的職業,只是他不能像木匠一樣做其他家具,因為人家擔心他手上的晦氣帶到家里來。
自從姥姥把棺材搬到她的房間後,我就再也不敢一個人去她的房間。因為我總疑神疑鬼,懷疑棺材里面已經有人躺在那里了。而姥姥歡喜的紅光滿面,不因為看到死亡將近而悲傷,卻因為死後有了躺身的地方興奮不已。早晨起來了要用手指敲幾下棺材,弄出讓我很不舒服的「咚咚」聲,晚上睡覺前她也要敲,使我常常做噩夢。
我不知道陳少進看著里面真正有尸體的棺材會不會害怕。有尸體放在家里,他會不會覺得自己重新住回了原來的墳墓?這些我不得而知。不過自從棺材搬進他的家後,他的生活習性發生了變化。
首先,他愛上了喝酒,尤其喜歡女兒紅,並且每喝必醉。但是他的錢不多,很快就只能喝上劣質的白酒。他那個孩子跟著他可是受苦了。
第二,他在晴天很少出來,最後幾乎有太陽就不出來。由此,他的皮膚變得很白,像嬰兒一般,不像成年男子的皮膚。眼楮也變得異常脆弱敏感,光線稍強便會涌出許多眼淚。
第三,也是因為前面兩個變化,人家很少去他家串門,他也幾乎不去別人家。他變得生僻孤獨,幾乎與家門外的世界斷交。
村里的人經過他的家門時就如經過一座墳墓般心有戚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