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了一個上午,安憶覺得很累,再加上這兩天並沒有休息好,真想睡一小會兒,可是婆婆又發話了︰「安憶呀!早點兒吃飯,吃過飯後,你嫂子還要帶你去祖家林上,祭拜祭拜,燒上兩炷香,告訴你爺爺女乃女乃,俺曉魯娶媳婦了,也讓他們地下有知,高興高興。」安憶不懂得這麼多鄉下的規矩,可是要入鄉隨俗,她還是知道的。再加上父親囑咐她的,到了婆家要多順著公婆,他們年紀大了,思想可能比較老套一些,你盡量不要惹他們生氣,想到這些,她使勁的點了點頭,說︰「好了,我知道了。」剛吃過飯,嫂子就來了,她連坐也沒有坐,同曉魯的媽媽不知說了些什麼,就見婆婆從一個放著疊的金元寶的籃子里,拿出了幾炷香,又拿了一些祭祀用的諸如水果豬肉炸好的丸子之類的東西走到安憶跟前,囑咐她說︰「到了林上,要說‘爺爺女乃女乃,老爺爺老女乃女乃,我是曉魯的媳婦兒,我來看你們了,希望你們在地下能收到我的禮物’。然後磕三個頭,點上香,擺好東西,讓你爺爺女乃女乃和老爺爺老女乃女乃都嘗嘗。別忘了啊!」安憶听得有點兒迷迷糊糊的,但是還是很爽快的說,「好啊!有嫂子跟著,我會好好的去做這件事的。」于是,在嫂子的帶領下,安憶上路了。她們沒有騎車,剛剛下過一場雪,地面上滑滑的,再說步行也是為了表示對先人的一種尊重。安憶和嫂子走在路上,兩雙腳踩在雪地上,咯吱咯吱的。安憶開始听嫂子介紹這一大家人的情況︰大妹子呀!我們家是弟兄兩個,你們家也是弟兄兩個,可是你大哥二哥都不愛學習,所以現在都是靠笨力氣掙一點兒錢來貼補家用,可是我叔叔家這倆孩子就不一樣了,他們肯吃苦,腦子也好使得很,都考上了大學,為了供倆兄弟讀書,叔叔和嬸嬸可沒有少受罪,巧蓮和雪蓮妹妹也是這樣,掙點兒錢全用在了弟兄倆的上學上。弟兄倆也真爭氣,曉魯參加了工作,一帆又考上了研究生,他可是咱村里第一個考上研究生的呀!曉魯參加了工作以後,叔叔嬸嬸家的情況才開始好轉,這不,你又來到了這個家,叔叔嬸嬸高興著那!村里人可都是很羨慕呢!說白曉魯這麼多年沒找媳婦,一找就找了個大學生,還有正式工作,你可是咱村里第一個有正式工作的媳婦啊!安憶正听嫂子說得起勁呢,突然听到有一個怪怪的聲音傳來︰「小麻雀,尾巴長,娶了媳婦忘了娘。啊!啊!你就是曉魯家的新媳婦吧!啊!啊!好,好,美,美!」听著這前言不搭後語的說話聲,安憶循聲望了過去,只見一個穿得破破爛爛的中年男子,看上去大約四十歲左右,正從自己左側的一個小路走將過來。他形容枯槁,眼神無光,走路搖搖晃晃,抄著雙手,凍得有點哆哆嗦嗦的樣子,一邊還哧溜哧溜地哼著鼻子,他給人的感覺就是一個精神病人,安憶有點害怕的往嫂子身邊靠了靠。莫怕,嫂子說,他叫財運,就是咱那天去的那個瘸腿大娘的小兒子,他不害人的。說起來話長,他也是挺可憐的,早年的時候考大學,考是考上了,卻被一個人給冒名頂替了,後來,未婚妻也是一個高中生,听說他沒有考上大學,因為他家窮,覺得沒有前途,就吹了。他上學的時候很苦,沒有錢,就去地里挖老鼠洞,因為老鼠洞里有許多被老鼠毀壞的糧食,本指望它可以賣些錢,卻被大嫂給喂牲口了。一連串的打擊,讓他精神失常,他從此就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每天就這樣在大街上逛來逛去的,別人也都習以為常了。听了嫂子這一番話,安憶對這個落魄的精神失常的男子充滿了深深的同情。只覺得他真是太可憐了。祖上的墳地很快就到了,安憶在嫂子的指導下,磕頭,上香,上貢品,嘴里念念有詞。做完這些,安憶站起來,茫茫雪野,天地之間一派雪白,安憶只覺得一股冷氣透過脊背,颼颼而來。農村的規矩,娶了新媳婦,是要去上墳的,以祭拜祖先,告訴給地下的先人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