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歡被舅舅叫去，挨了頓訓。
「小歡，你還是太不成熟啊。」姚石明四十多歲，梳著個分頭︰「你想過沒有，你這麼背後查人家，不要說你沒查出什麼來，你就是查出來有問題，你覺得能解決問題？是能罰他們藥店的款，還是能叫部隊關了藥店的門？」
「我難道什麼都不做？那不是太窩囊了？」王子歡有些憋氣。
「這個世界，總有些人，是我們惹不起的；也有些事情，是我們管不到的。」姚石明嘆了口氣，沒有再接著訓斥外甥，而是轉了個語氣說道︰「以後，做任何事之前，你都要多在腦子里過一過，想一想，你這樣做，如果成了，對自己有多大的利益；如果失敗了，對自己有什麼損失；在利益與損失之間，你需要反復進行權衡，孰輕孰重。得失不平衡，損失是自己不能承受的後果，就要懂得立刻放手。凡事，總是有利有弊，利多，則旁人眼紅的多；失大，那就得看自己的承受能力如何；有時候，失去反而是好事。人生，最難的其實並不是把握機會，而是需要放棄機會，放棄那些看似是機會，其實卻是陷阱的機會。你明白不？」
王子歡若有所思︰「我明白了一點，但明白得不是很透。」
「慢慢來，舅舅也是四十歲才漸漸明白這個道理的。」
「那醫藥公司這邊怎麼辦?」王子歡問舅舅。
姚石明沒有回答，反問道︰「你打算怎麼辦？」
「我有兩個想法；一是聯合一批廠家，也組建個藥品超市，和他們真刀真槍拼一把。」王子歡也有他的想法。
「這個方案，你有多大把握？我听說他們在廣州的連鎖店今天也開業了，銷售過了百萬。」這是周利群今天從軍區回來後，向他匯報的情況。
「把握？說實話不大，，我們有的，僅僅是一些行政資源，但如果真的說到銷售，醫藥公司的銷售面僅僅在寧陽，太窄；他們軍民大藥房可以全省，甚至全國鋪開，從銷售額來講，我們沒有任何機會。」
「那第二條路呢？」姚石明點點頭，接著問。
「轉換經營模式，利用我們本身的行政資源，主打做處方藥；和他們避開風頭，我們走醫院這條線。」
「這倒不失為一個良策。」姚石明點點頭︰「不過，你的思路還是太窄，沒跳出來。」
「跳出來？舅舅的意思是……」
「嗯，跳出來；軍民大藥房完全是你的假想敵，這種商業競爭，在如今的社會，可以說是隨處可見，對方甚至不知道有你這號人，你今天斗垮了這個藥店，明天還會開另一家藥店，你難道一直這麼沒完沒了的斗下去？況且，你能肯定你最後能斗得贏對方？在沒有任何把握的情況下，你為什麼一定要斗？拋開你腦子里‘斗’的這個思路，你其實還有第三個選擇，跳出來，不再參與，你可以利用自己更好的資源，走一條更好的路。」
王子歡豁然開朗，確實啊。那個叫陳子英的女人和自己無冤無仇，為什麼一定要和她斗呢？就算斗贏了，自己除了面子上有光，能得到什麼呢？
「你回去請段時間病假，這段時間，好好休整一下，多想想，回頭我安排你的工作調動。」姚石明說道。
「舅舅，你打算安排我去哪個單位？」王子歡很期待。
「還是從政吧，商業只是手段，政治才是王道。」姚石明緩緩說道︰「你做好思想準備，去平洲。」
窗外夜色闌珊，王子歡看著滿城的燈火，心也漸漸膨脹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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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一座城市，在燈火輝煌的背後，總會有光明照不到的角落。
小雲就躲在這樣一個角落，陰冷、潮濕而黑暗的角落；她已經一整天都沒吃東西了，她很餓。
這個角落是在火車站的後面，再往後，是一片黑魆魆的荒野。秋夜的風刮過，那響聲，仿佛帶著一絲冤魂的。
小雲不知道自己的年紀和生日；爺爺說，撿到你的那天，正好是七月十五，鬼都不收你，你命大啊；看那時的樣子，也許是兩歲，也許是三四歲；所以隨便定了，那就算三歲吧，那今年就可以算是十五歲了。
小雲也沒有姓名，爺爺說︰「咱們就像那天上的雲，不知道從哪來，也不知道往哪兒去，就這麼飄啊飄，以後你就叫小雲吧。」
爺爺也沒有名字，她從小就叫爺爺；別人卻是叫爺爺「老頭」或者「老雜種」。
小雲跟著爺爺不知道飄過了多少地方，前兩年到的這個城市，爺爺說︰「走不動了。」
小雲每天要做的事情就是撿垃圾，然後去賣錢；爺爺有時候去幫人搬東西，或者去討點吃的，倆個人就在火車站後面安頓下來。
在這個城市，小雲和爺爺本來有「家」的，「家」就離她現在呆的這個角落不遠。那是爺爺撿了很多的磚頭和木頭搭起來的一個小棚，上面還蓋了油氈和塑料；冬天的時候，把門用塑料遮好，里面會很「暖和」。不幸的是，爺爺蓋好「家」就病了，一直躺在里面咳嗽；所以小雲必須每天更加拼命的撿垃圾。
不過，現在那個「家」沒有了，是二狗帶著強子來拆的。
二狗是火車站後面這一片地方的「老大」；二狗很凶，撿垃圾的都怕他；連炸蔥油餅的王嬸都警告過小雲，不要惹二狗；王嬸是和爺爺一樣好的人，給小雲吃過蔥油餅，蔥油餅真的很香；王嬸絕對不會騙她的。
二狗總是在火車站後面晃蕩，那是因為他不敢去車站前，因為車站前有強子。
二狗有次在車站前吐了口痰，結果那痰不小心掉在別人鞋上了，踫巧的是，那鞋子正好穿在強子腳上。強子大怒之余，二狗被狠狠的扁了一頓，那以後，二狗就不怎麼敢去車站前面，只好在火車站後面游蕩了。
雖然二狗被扁了，小雲很高興，但王嬸說，強子也不是好人，因為強子吃蔥油餅從來不給錢。
那天，看著二狗屁顛屁顛的領著強子過來，小雲還很奇怪，怎麼這兩人到一塊了？
二狗說，強子哥要在這邊開大公司，這里以後不準撿垃圾，也不準住人了，你們都得滾蛋。
說完，爺爺就被他們從「家」里月兌了出來，抬到這個角落里來了；而「家」，也被二狗一腳，就踹得轟然倒下。
爺爺被抬出來後就一直不吃東西，小雲喂他也不吃，只是躺那，一動不動。
王嬸背著火爐和鐵鍋路過的時候說︰「你爺爺已經死了。」
然後給了小雲一個蔥油餅，說︰「這里住不成了，走吧。」
小雲沒走，她吃完蔥油餅就睡著了。醒來的時候，爺爺已經不見了。她就一直坐在這個角落里等，等什麼她也不知道。一直到那個大個子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