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正說笑著,胡子敬和汪利權邁步進來了。
汪利權昨天大醉一場,臉色顯得有些蒼白;而胡子敬卻臉色紅潤,有些春風得意的神采,那濃濃的眉毛也舒展得很開。
陳子放主動伸手過去︰「胡縣長好,汪副縣長好;昨天場面太大,來不及細談,今天正式認識一下。」
胡子敬倒是很友好︰「小陳縣長,休息好沒?今後大家就是一個戰壕的戰友了,可得養足精神,打大戰,打勝仗啊。」
胡子敬這話好像是指昨天喝酒,又好像是另有深意。
汪利權有些尷尬,嘿嘿一笑,臉上的肉又往兩邊裂開︰「小陳縣長,後生可畏啊。」便自顧自的坐了下去。
胡子敬坐到桌首︰「大家都認識了?都坐吧。小陳縣長,那套歡迎鼓掌的虛的,我們今天就省了;回頭再開個擴大會議,讓局辦的人一起參加,正式把你介紹給大家。今天的議題很重要,我們抓緊時間,現在就開始開會,伍主任,你做好會議記錄。」
這次會議是縣長辦公會議;一共六人參加,胡子敬坐上首;他左手邊是汪利權,右手邊是陳斯為;再過來是易泰,陳子放坐他對面;下首坐的武方。
「我們政府班子今天總算是配備齊了;今天的會議,議題只有一個,就是政府工作安排;大家都談談。」隨著胡子敬的說話,場面肅靜下來;政府班子一正四副是比較標準簡潔的配置,陳子放沒來以前,這里的「位置」,是略顯空蕩。
所謂工作安排,就是指的分工,也就是權力劃分。
以往,胡子敬抓全局,分管政府辦和財政局;以前的財政局長對他陽奉陰違,他說話很不好使,現在葉梅來了,換了個人,應該會比以前強點,他也如釋重負地松了口氣。
汪利權負責日常,分管工業、林業、國土、城建、商業、交通等部門,負責聯系公檢法和城關鎮等幾個鄉鎮。
陳斯為分管文教衛,工商稅務;易泰分管農業,水利。
汪利權這個常務副縣長也當了有些年頭;本來去年能扶正,結果被上面派下來個胡子敬把縣長的位置給搶了;縣長沒當成,自然一肚子氣。所以在給胡子敬接風的宴席上,汪利權找胡子敬拼酒,把胡子敬狠狠的陰了一把。
汪利權與縣委書記田板富同是老青山縣人;田板富經營多年,汪利權鞍前馬後的,功不可沒,所以田板富對他很是倚重,政府這邊的事情都靠汪利權來打點,經年積累下來,以致他權柄日重,稍微好些的部門,都由他在分管,他分管的有些部門,甚至胡子敬都插手不進。
陳斯為和易泰,一個是老好人,不太參與爭斗;一個是老黃牛,只埋頭干活。汪利權對他們兩個也就听之任之;但對胡子敬可就不怎麼買賬了,兩人同是縣委常委,在政府爭執不下的事情,汪利權動輒就是上常委會討論;一上常委會,結果可想而知,有了田板富的支持,汪利權佔盡了上風。
胡子敬憋了很久的氣,今天舊事重提,自然就是想分汪利權的權了。
汪利權心里也清楚,易泰和陳斯為那點工作已經再不能分了,只能從自己分管的工作中分一部分出來給陳子放;今天他不交點東西出來是肯定不行;但怎麼個交法,他心里也有自己的打算。
「那我提個頭。」汪利權先開了口,他很清楚,如果等別人先來提,那他肯定會被動︰「現在我的工作最繁重,早就想輕松輕松了。」
他打了個哈哈,臉上的橫肉「四分五裂」,接著道︰「小陳縣長剛剛到,需要時間熟悉情況;我看原來老易分管的農業和水利那攤子可以交給他,這樣也能經常下去跑跑,可以盡快的熟悉基層情況,這樣有利于他的成長啊。」
「至于老易,我把工業和交通這個重擔就甩給你羅;我實在是精力有限,顧不過來這兩塊啊。工業和交通,這是我縣工作的重中之重,但目前形勢堪憂啊,老易是老革命了,擅打硬仗,縣委縣政府相信你一定可以挑起這副擔子的。」
青山縣的工業,其實像樣的也就一個陶瓷廠,早幾年效益還行,是汪利權的「寶地」,現在早已經入不敷出了,他也想甩了這個爛攤子;至于交通,歷來是青山縣的死結,這種地理環境,修路?談何容易;交通沒條像樣的路,那還有什麼可以管的?
汪利權拋出這兩個雞肋,心里還不樂意呢,「蚊子腿也是肉」啊;不過不交點實在不行,田書記兜了,別什麼都往身上扒,小心貪多咽食。
把農業交給陳子放,汪利權是存心要他好看,讓你天天去爬山下田,看你還怎麼蹦,看你還還敢不敢灌我的酒?
汪利權抬出縣委這塊牌子,這是他的老套路,拿意思是,如果不行,就上常委去理論理論。
胡子敬沒有說話,看著易泰;易泰搖了搖頭說︰
「這樣恐怕不行,一則我對工業不懂,恐怕難有作為;二則我在青山搞了這麼多年農業,已經熟悉情況,讓小陳縣長貿然接手,他就是熟悉都需要一段時間,更別說上手了。我看,我還是管我的農業好點。」
易泰老早就對汪利權那土匪行徑看不順眼,但他有田板富做靠山,也只能無可奈何,昨天听說陳子放喝趴了汪利權,易泰就對他大有好感,;今天一見面,陳子放的談吐舉止更讓他滿意。再說了,人家一個碩士研究生,好多事情可以做啊,安排他去種田,那不是浪費嗎?
「陳縣長,你也說說?」胡子敬點名問了。
「小陳縣長學歷高,要不然,把我管的文教衛這攤子交給他?這樣也可以人盡其才。」陳斯為還是真心的,他這老好人對誰都好;自己這攤子交出去了,也沒想過要撈點什麼回來。
胡子敬那濃眉聚攏起來,想了想才說︰「教育這攤子你威信高,交給小陳縣長也不合適,這馬上就年底了啊。」
縣政府財政拮據,每年都拖欠教師工資,平時人家不說,那是看著陳斯為這老好人的面子;也虧得陳斯為拉得下面子,每年年底都去州里「討錢」,這才一年一年的熬了過來。這馬上要過年了,你還能不讓人家過個可以吃肉的年?陳子放要是去接手,到哪兒去弄錢來啊?沒錢過年,還不得被那些知識分子弄個灰頭土臉的?
易泰也點點頭︰「這個也確實不妥當。」不過他也想不出什麼好辦法。
汪利權在一邊心里暗暗得意︰「權我是交出來了,你們要不要,怎麼分,那是你們的事情,我可管不了那麼多。就這麼點食,你們誰愛爭就爭去。」
在一邊看著眾人神色的陳子放,慢悠悠的品了口毛尖,懶洋洋的開口了︰「胡縣長,汪副縣長,我有個提議。」
大家眼神頓時看了過來,新上任的副縣長在政府分工會上主動發言,還真不多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