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從城關出發,在歸心似箭的查鐵麗帶領下,我們三個憋足了勁的少男少女每人一輛自行車(當時沒有摩托車),穿過廣闊的綠色原野,進入山邊一條彎曲沙石大路,上坡猛踩,,下坡速滑,半個小時就到了下渚湖邊的二都鄉。這時,童思詩早已香汗淅吁,我則是臭汗淋灕(所以從來只有臭男人,女子都是香的。),只有查鐵麗,竟然沒事人似的,原來她為了照顧我們,有意放慢了騎行速度。
二都是個小小鄉村集鎮,一條石板路直通下渚湖邊的小河,我們來得早,集市尚未散去,街上人熙熙攘攘,店鋪里進進出出,賣菜的賣菜,購貨的購貨,倒有幾分熱鬧,不過據查鐵麗說,下午人就很少了。
我與童思詩的行李都不多,就是暑假作業書本與一些日常用品與換洗衣服,就是查鐵麗,還帶了全套的油鹽醬醋與一些葷菜,瓶瓶罐罐,大包小包的,可她比我們還興奮,不要我們幫忙,我們也都知道查鐵麗性格,只好隨她去。
看來查鐵麗在這里可是地頭蛇,遇上的人很少有不認識的,至少也是個見面熟。二都街上也沒有什麼好玩的,這里的店都比城里小,當時大家也還不習慣喝飲料,街上也沒有賣的,查鐵麗說口渴忍一下,待會到她家喝烘豆茶去。
我們在街邊一戶人家寄存了自行車,查鐵麗帶我們來到小河邊,開鎖解開停在岸邊小橋下的一條尖底小船,送我們去她家。
這尖底船是江南水鄉特有的一種交通工具,輕便靈巧,底尖兩頭翹,重心特別不穩,人一踩上去便晃晃悠悠,不小心就會掉到水里。
查鐵麗很驕傲地告訴我們,這就是她家的私家船,別看它其貌不揚,可不管水道多麼狹窄逼仄彎曲充滿障礙物,它都能進退自如。下渚湖邊家家戶戶都有一條或幾條這樣的船,就像街上每戶人家都少不了自行車一樣。再看船上,的確用紅筆寫著一個大大的「查」字——
我們在城里時雖然經常看見河中有這種來趕集的小船來來往往,但都沒有坐過,所以盡管查鐵麗特別叮囑我們小心,可我一踏上這船還是心慌得不行,身子左右搖晃,船也激烈搖晃起來,嚇得我連忙蹲下雙手抓住船幫,才穩定了船與自己的心。
看到我這個狼狽樣子,受驚的童思詩死活不肯上船了,查鐵麗好勸歹勸,威脅利誘哄騙保證,好不容易才讓童思詩勉強答應,饒是如此,她還是將隨身物品先遞上船讓我放好,才由查鐵麗保駕,小心翼翼戰戰兢兢上了船。
小心戰兢也沒有用,這船就是欺負陌生人,也不知道是無心還是故意,當童思詩踏上小船,船體一吃重,又劇烈搖晃起來時,本來好好扶著童思詩的查鐵麗竟然撒了手(其實後來想想是查鐵麗見童思詩已經上船放了心,先松的手,童思詩站立不穩船才搖起來並越搖越厲害的)!童思詩失去重心,嬌容失色,立刻把我當成了救命稻草,尖叫一聲,猛地撲將過來!
我本來已經保持好平衡,半直著身子迎接童思詩,本來也只是讓她有個借力保持平衡的依靠,沒想到她竟然會以整個身軀猛壓上來!我又不是神仙,哪里接得住,身子一晃,眼看要抱著童思詩掉入水中!
說時遲,那時快,在這緊急關頭,我下意識地往後一坐,懷抱著驚叫不已的童思詩一坐到了船底,幾乎將船打翻!船底的積水立刻打濕了我的褲子,一陣涼意頓時襲來,令我坐立不得,狼狽不堪,而童思詩的尖叫則隨著船體的起伏,和水波一樣蕩漾著,好一陣才慢慢停息,橋上路人自然紛紛駐足而觀。
這真是,搖啊搖,搖到外婆橋,外婆橋下摜一跤,沒有拾到金元寶。
查鐵麗發出一陣銀鈴般的笑聲,手提雜物,輕輕跳上了船,船體一晃,童思詩當然又是大聲驚叫起來,查鐵麗「格格」笑著,手起漿落,小船輕盈地向河心滑去。
船兒輕輕滑過水面,沿一條數十米寬的彎曲逶迤水道向著下渚湖中心劃去。
現在,船體已經恢復了平衡,只是隨著查鐵麗劃漿的動作微微左右搖擺,趴在我身上的童思詩這才驚魂初定,立刻飛紅了臉,推開我坐了起來。
雖說童思詩是我「前妻」,自然也沒有少抱過,不過那都是小時候的事了,自從我與童思詩「離婚分居」以來,兩個人就再沒有肌膚相親,甚至連正面對話都未曾有過,此時如此親密接觸,舊夢重溫,又焉能不尷尬?
當然,我之尷尬,比童思詩又多一層原因,我坐在船底積水中,褲子自然全濕,更要命的是,剛才一坐下來,恐怕傷及尾骨,因此現在還是火辣辣地痛,當著兩個女生的面,又不好揉一揉。
不過壞事可以變成好事,這半年來,雖然我們在一起學習,但彼此間還沒有正面說過話,當中往往還要通過查鐵麗轉,想不到我這一跤摔的,反而將六年來與童思詩的隔閡一下子全摔沒了,身體上零距離接觸的結果自然是心靈上的零距離,我與童思詩恍然又回到當年手拉手過馬路時的境界中。
童思詩到底跟我心靈相通,趁我起身換干燥地方坐時,輕聲問我道︰「還痛嗎?」
「不痛,一點也不痛,也不是,剛才有一點,」我揉了揉臀部,言不由衷地說︰「現在好多了。」
童思詩「哦」了一聲,我忽然浮起一絲異樣的感覺,兩人竟然一時無話可說!我不由自主地想起小時候與她同居同玩夫妻相稱的事,臉慢慢發燙了。
說明一下︰本書包括前面三分之一所提到的地理環境都是以前的,當時下渚湖尚未得到開發,現在當然有了很大變遷,不光有了公路,而且又在加闊迎接旅游熱潮,有到過實地的朋友不要怪筆者寫得不準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