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世界上最動人的詩句
果然被查鐵麗說著了,要變天了。
我有一個經驗,就是,如果太陽出得太早,那這一天必定下雨,今天也不例外。
上午九點不到,天上的薄雲就漸漸連成了一片,太陽也躲進了雲層里,雖然氣溫不高,但有點悶。
沒有太陽,我們就不回去了,反正暑假也沒幾天了,再說,我與童思詩都是死讀書的書呆子,難得現在終于將成績什麼的拋在了腦後,一身輕松,此時不玩,更待何時?
查鐵麗將船劃向一片荷田,她說現在的蓮子雖然還女敕點,但是可以吃了。
今天的荷田有點淒慘。
雖然還是早秋,大部分荷花已經開過,只剩下星星點點的還在趕趟兒開放,但是,經過昨天那一場暴風驟雨,荷田已經被摧殘得滿目瘡痍。不少碧綠的荷葉與枯枝敗葉,殘敗的花梗一起折倒在水里,慘不忍睹,與我們上個月來時的情景真是不可同日而語。
童思詩觸景傷情,臉色黯然,我想起勝景難常在,我們不日就要回城,也不由暗暗神傷,只有查鐵麗渾然不覺,大呼小叫地讓我們趕緊摘蓮子。
天上淅淅灕灕下起雨來了,若是以前,風吹菰萍,雨打荷花是多麼令人心曠神怡的事情,可是現在,船行于稀稀落落的荷花荷葉之間,哪里還有荷畔听雨的意景。雖然溫暖的雨滴下在身上並不覺得怎麼冷,但我們的心中卻微微泛著涼意,難道我們的未來也是這樣的嗎?
少年不知愁滋味,我們又悲什麼秋呢?
可是查鐵麗卻開心得不得了,大呼小叫地讓我們趕緊采蓮,因為稍稍采個十朵八朵沒關系,采得多了,人家還是要管的。
雨漸漸大了,整個下渚湖已經處于一片白茫茫之中,家里太遠,我們一時是回不去了,查鐵麗便將船劃到一個竹墩邊,大家上了岸,找了一處竹林茂密處,便站在那里聊天。
查鐵麗突然冒出一句︰「星羽,童思詩,我問你們一句話,你們可一定要老實回答。」
我與童思詩相互看了一眼,這查鐵麗搞點什麼名堂?
既然這樣,我們也只好道︰「你問吧。」
「我覺得你們今天好像很不開心,是不是我什麼地方照顧不周啊?」
我們哈了一聲︰「你想哪兒去了,我們從來沒有比在這兒玩得更開心了,我們是為了將要離開這兒,舍不得。」
「哦,原來為這個,那有什麼關系,我們明年再來就是了。」
童思詩點點頭又搖搖頭道︰「我們知道,可是我就是有點傷心。」
童思詩的話說得我又鼻子酸酸的。
好花不常開,好景不長在,誰知明年今時,又是怎麼一種情景?
雨越下越大,又刮起了風,竹葉吸飽了水,被風一搖,開始「點點滴滴」地往下掉水珠,大家全身濕透,都有點哆嗦。
查鐵麗仿佛也被我們感染了,收斂起了笑容,很嚴肅的樣子,想了一想,忽然眉心一轉,又很高興地對我們道︰「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我,我會寫詩了,要不要我念給你們听?」
「好啊好啊,」我與童思詩言不由衷地道︰「快念出來讓我們大家欣賞欣賞。」
雖然明知查鐵麗人嘴里吐不出好詩,但我們欠查鐵麗太多。
查鐵麗有點靦腆又極其認真地道︰「我,查鐵麗,我是山的女兒,我是水的女兒,我是防風的女兒,我是下渚湖的女兒。你,童思詩,是我的朋友,你,星羽,也是我的朋友,你們都是我的朋友,最好最好的好朋友,你們是我永遠永遠的好朋友。」
我們都驚呆了,詩歌詩歌,詩以抒情,歌以詠志,查鐵麗就是查鐵麗,她說是詩歌就是詩歌,反正,比起現在某些烏七八糟的所謂「詩歌」來,查鐵麗好太多了。
當然,我們驚奇的並不是查鐵麗念的東西有點象詩,而是,這里面包含的極其真誠,極其珍貴的感情,這是一萬首好詩都換不來的啊!我的眼中竟然熱淚盈眶,再看童思詩,也是淚流滿面,淚水與雨水夾雜在一起,我的視線模糊了。
查鐵麗可被嚇壞了,連連叫道︰「星羽,童思詩,你們怎麼了?是我的詩惹你們生氣了?」
我與童思詩連連搖頭,與查鐵麗緊緊擁抱在一起︰「不,查鐵麗,我們是被你的詩感動了。在我們眼中,你的詩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詩歌。」
雨很大,風很狂,身子有點冷,但我們的心,卻是熱乎乎的。
只要有理解,只要有真誠,年輕的心,和血一樣,永遠是熱的。
雨,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停了,風鼓舞著雲,漸漸走向天邊;太陽笑眯眯地從雲後探出身子,撒下一片溫暖。
雨後的湖面,蘆蕩竹墩,顯得格外清新亮麗,就連原來看上去滿目淒涼的荷田,現在看上去好象也充滿了生機。
原來景色是會隨著人心情的變化而變化的啊。
查鐵麗站在船尾,童思詩坐在船頭,兩腳在水中前後劃動,我站在
童思詩身後,雙手扶著童思詩肩頭(老天作證,幸好那時美國大片《泰坦尼克號》還遠遠沒有問世),小船悠悠,向下渚湖心劃去。
在我們身後的水面上,蕩漾著一串輕快優美的歌聲︰
讓我們蕩起雙槳,
小船兒推起波浪……
小船兒輕輕,漂蕩在水中,
迎面吹來了涼爽的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