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含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正在學校的操場上坐著。那些年少輕狂的時光,似乎也就只在眼前。好像當年,班里的同學跑1500米,她堅持不住要退賽,我卻不許。硬生生的就這樣陪著人家走完了剩下的800米。
也許,我是有強迫癥的,所以才會弄得自己也這樣疲憊不堪。
接通了他的電話,沒吱聲。不知道要說什麼才好,所以我才會在周末選擇回到學校。從而逃避與他呆在同一個屋檐下無言以對的尷尬。
「回來吃晚飯嗎?」足足有個三四分鐘,操場中央那些踢著足球的孩子們,都已經從一個門踢到了另一個門。
晚飯啊?
我收了收自己坐得有些麻木的雙腿,蜷著,低頭︰「不回去了吧!」
我還是想一個人靜一會。
其實,別看我一天沒講幾句話,顯得很冷靜似的,我只是沒有發泄的借口罷了。不想回去面對他,也是怕自己會像二十三歲那年一樣,讓他施舍給我哭鬧的權力。大了兩三歲,總得有些變化才是。不然,他白教了自持,我也白長了年歲。
「時間也不早了,自己記得吃飯。」他就像知道了我會說不回去,所以才會在听到了我的回答之後,平靜的淡淡回應。
不再說什麼,掛了電話。起身,就這樣漫步在校園里。
等我走到校門口的時候,一抬頭便見到了雙手插在褲子口袋,倚在右側梧桐樹旁的時墨含。
當然,他也是見到了我的。
一闔眼,再睜開。他已經步行來到我面前︰「陪我吃點東西吧,好嗎?」
那天,帶著他坐在了學校旁邊的小店。在小店里,遇到了沐亦西和丁楠。點了與他們差不多的菜,做了同樣的要求。
他勸他們兩個人,隨其自然。
丁楠問墨含︰「你是?」
時墨含含笑輕答︰「時墨含」
我想問,我是不是也應該隨其自然呢?
晚上回了家,他讓我隨著他去了樓上的書房。諾大的房間里,也不過是擺著一張原木的台案,連張凳子都沒有。
台案上,鋪著幾張已經寫著字的宣紙。
「跟我練字如何?」他鋪上了新的紙,取了筆,在硯台里沾上了墨,看也不看我,就落筆寫下一個沫字。
「不要跟我說沒有基礎,我的字,不用你有基礎。我寫一,你只能寫一。我寫二,你便就只能寫二。沫兒,練嗎?」
他擱下筆,終于抬頭。紙上,落著沫、塵兩字。
我斂了斂心中騰騰涌涌的怒意,上了前,從台案的一側取過新的宣紙就這樣落在了他原本的那張寫了字的紙上面。
用了握原子筆的指法握著這上好的湖筆,在落筆的那一瞬間,我才知道軟硬還是很不同的。就像這,塵沫也不相同一樣。
拓印出來的字,幾乎就可以說是黑乎乎的一團。
我將自己寫好的,與他的字並列的擺在一起,側身揚著頭問︰「這樣,也可以嗎?」
為什麼,第一天讓我寫的字里,就非要有個塵字?
他看著我,沒了笑意。盯了一會,將目光轉到了台案上的兩張紙。眉頭一挑,伸手取了我的那張,揉成團往地上一丟︰「這樣,當然不可以!」
不可以?
呵呵…可我就只能寫成這樣了,那怎麼辦?
我現在臉上的表情似乎就是寫著,看你拿我怎麼辦的倔 樣。
他取了新的紙,轉身看著我。那目光似乎在告訴我,讓我再寫一次。只是,對視著他的我,選擇了視而不見。
他暗暗的嘆了一聲,伸手一把將我扯進他的懷中。
手,環過了腰際,握著我的手。前傾,取筆。
我掙扎要著要掙開他的鉗制,沒想到他卻更緊的將我摟在懷中︰「沫兒,求你別動了,我不想再進醫院。」
一句話,我停下了所有的動作。
手,就這麼順著他的指尖、力量將墨汁印在了白紙上。
一個沫、一個塵。
再加上,那落在宣紙上,泛著淡淡黃色的淚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