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他帶著我繼續往山上走去。一處瀑布水潭下,巨石三四塊,四周環抱的山脈,將這個地方包圍了起來。巨石上隨意的擺著幾張竹桌、竹凳。他一步跨在水中的小石上,轉身想要扶我一把,我卻含笑拒絕了。
從小,這樣的地方,恐怕不會有人比我走得更多。為了能在下課之後,更快的回家給躺在床上的母親做飯,我每天都會走這樣的一條近路至少四次。曾摔過,也曾跌到水里過,但我仍然一走四年直到她離開人世。
我月兌了隨著衣服一同送來的高跟鞋,帶著一臉的雀躍,蠢蠢欲動。只是,十幾年不曾再走過這樣的路,有些沒有把握。抬頭,他眼中閃過一抹新鮮。我回以一笑,學著他的樣子,一步跨了過去。穩穩的,落在了他眼前,可卻發現自己光著的腳丫踩在了他的鞋上。
他伸手,往我腰上一攬。借著力,才發現自己落下的位置正好在他正懷。稍帶上一抹歉意,收回自己的腳丫,對他淡淡一笑,快步的退出他的懷抱。
也許,他剛才對著黃子安說的那些話,讓我不願再如前兩日那般親近于他。這樣一個男人,只適合遠觀,不可近玩焉。至少,不是我這種只想平平凡凡過日子的女人可以在意的。想要守住自己那顆樂于清貧的心,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這個男人,會讓人起貪念。最好辦法,只能是「止」于此罷了。
好不容易跳到了那擺著竹凳的巨石上,從瀑布後面竟然走出一名看上去四十來歲的女子。挽著發,穿著粗布的中長寬袍。人透著淡淡的美,不張揚,卻又讓我移不開目光,整個人在我看來,有種說不出的味道。我靜靜的打量著她,不敢朝她笑,也不敢朝她招呼。仿佛怕是一個聲音,都會驚了這樣的幻境。
「來了?」她朝著他,淡淡一笑,輕問。可這笑意,卻未能傳達到那雙幾乎是不識人間煙火的冰眸中。
立在我身旁的他,一笑,不多語,點點頭,牽著我在一個竹凳中坐下。他自己卻席地而坐,靜靜的盯著那潭碧水,沉默了一陣子。隨後,他抬頭對著那女子說︰「大姐,跟我回去吧!」
姐姐?我抬頭,看向立在他不遠處的她。細細一看,他們兩人在眉眼間,確實還有幾分相似。只是,這姐姐過于清冷。但,這兩姐弟之間的唯一共同點,又都是深沉,且深到我見不著邊際。
「我們一家人在這里,挺好的。」她淡淡的向山下掃了一眼,聲音輕得幾乎在這水擊聲下,不可聞。我轉眼,他眼中閃過極力掩飾的悲痛,沉著聲音問︰「大姐,這麼多年都過去了。你又何必這樣下去呢?」
我不知道,他為什麼今天要帶我來這里,听這一些。
「對你來說,這些事情過去了嗎?」她走上前兩步,蹲在他面前。含著一抹笑,看著他。
不知為何看著她唇邊的那抹笑,我站了起身,愣愣的走到了他的身邊捉著他的手臂。她的那抹笑,過于凌厲,仿佛像要將眼前這人撕裂。這樣的笑,讓我害怕。
他沒抬頭,手卻撫在了我捉著他手臂的手尖上,冰涼徹骨。
「只要你覺得過去了,我才過得去。大姐」他輕輕合上雙眼,掩去了滿眼的傷痕。淡淡的,對著她道。
聞言,她起身。步行兩步,回頭,將目光鎖在我身上。打量一番,轉身,背影里帶著初見時的淡抹輕道︰「那你就永遠都記住吧!我夫我子,永遠的記住。」
我看著她又沿著石塊,走回瀑布之後。我不知道,那瀑布之後是什麼。但卻知道自己幾乎是腿軟的無法站立。我跌坐在他身邊,松開了一直緊扣著他的指尖,雙手撐在石頭上。頭,低低的盯著平滑冰涼的石面,不敢言語。
我知道,他一直在打量著我。從我坐在她面前的那一刻開始,他的目光就沒有離開過我的身邊。可我,沒有勇氣對面對他的目光。我知道,那一步,我走錯了。我不該起身站到他的身旁,不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