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從一開始就是錯的,因為從一開始,他們就主動或被動的站在兩個不同的陣營,注定要走兩條不同的道路,注定有一天會兵戎相見.
「若你真的在意我,就送我回去吧。我已經死過一次,那種滋味……不好受,若你不想我這麼快又死去,就放了我吧。」
……
打馬轉頭,走在寂靜的宮道上。
道路兩旁的柳枝已經綠了,吐著鮮活的女敕芽。柳條靜靜搖曳在風中,無憂無慮拿。
而他卻要將自己喜歡的女人,送到別的男人懷中。
原本以為這一次真的可以和她遠走高飛了,卻原來,一切不過是鏡花水月、空夢一場。
美夢只做了短短的一瞬間,就被現實擊得粉碎荇。
天已經黑了,遠處絲絛聲聲,原來折騰了一下午,再回來時宮宴已經開始了。
站在黑暗中,隔著燈火闌珊,思無情看向望亭的方向。
望亭建在碧湖中心,是一處高地,面積雖不大,卻可以俯瞰宮中的景貌。平日里思無邪最喜歡去那里。
其實思無情也極喜歡那里的風景,站在望亭之上瞭望,便有一種運籌帷幄之感油然而生。
但與思無邪不同的是,他沒有機會總是到那里。
僅有的一兩次,也是去見太後,或是向思無邪稟報政事。
從不曾有過一次,他以主人的身份站在那里。因為這天下從不是他的。
就因為他的母後不是先皇所喜歡的人嗎?
還是他才能不及思無邪、不懂得韜光養晦?
他想著,不甘心的抿緊了唇。
「快到了。」靜默了半晌,他終于淡淡說。
卿雲聞言下車。
此時,對于思無情來說,是心力煎熬的時刻,對她來說,又何嘗不是?
那個假冒她的女人,到底是誰?對方是什麼來頭,這樣做意欲何為?
想到這里,卿雲下了車,就往望亭的方向走去。
無論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她都要一探究竟。
「傅卿雲,我今日送你回來,卻不代表我就這麼放棄了。」可是還未走出幾步,思無情卻又在身後說。
卿雲驀然一愣,腳步隨即停下。
「今日我將你送回去,但我是不會就這麼放棄的。等到下次再爭取你時,我將以一個全新的身份站在你面前!」
雖只是簡單的一句話,卻似宣誓,卿雲听了唯有膽戰心驚。
霍地回頭,卿雲眼露驚恐,失聲問︰「思無情,你要干什麼……」
「本王要做什麼,就不是你該擔心的了。因為那是本王的選擇和歸宿。到最後,即使是本王輸了,那也是本王的命,命運不可阻擋!」
思無情說著,眼露一股堅毅的神色。而他臉上又揚著自信而灑月兌的笑,那瞬息間涌出的逼人光彩,饒是卿雲心驚膽戰,卻不得不承認,思無情這個男人,亦然絕非凡人。
卿雲咬了咬唇,不知該說什麼。
思無情卻道,「走吧,我送你上去!不然只怕還未到望亭,你便已身首異處了!」
卿雲听了,知道思無情所言非虛。
那來歷不清的女子必然猜到她也許還沒死,說不定私底下安排了什麼……
「思無情,人應該做自己覺得對的事,跟隨自己的心,而不是按照別人的意願活著。」
最終,卿雲不知道到底該如何勸阻,只說了這樣一句話,就當先而去。
她想,其實她不是思無情謀逆之舉的原因,最多不過是個助力。因為依照太後的性子,即使沒有她,思無情和思無邪只怕有一天,也會兵戎相見。
而她所能做的,便是盡力阻止。
因為即使對思無情無心,她卻不得不承繼他的這份情。
***
就這樣想著,很快便來到了望亭附近。
隔著亭上修剪有致的植物望去,只見望亭之上舞姬身影飄搖,絲竹管弦仙之樂不絕于耳,竟是一派和樂氛圍。
遠遠地,卿雲已見一白衣女子在思無邪身邊溫柔而依,她目光溫柔流轉,旁邊的思無邪亦與她緊緊相貼,神色間很是親昵。
卿雲不由得緊緊握住了拳。
若說之前心中所想的一切只是猜測,那麼如今眼見為實,卻不由得她不信了。
那女人到底是誰?!
她想著,抬步就要往望亭上走,及至曲徑,卻被兩名侍衛攔住。其中一人更呵斥道︰「來者何人?皇上正和皇後娘娘欣賞歌舞,閑雜人等不得打擾!」
對方說話毫不客氣,卿雲卻是惱怒,霍地抬頭,直直看住那名侍衛,厲聲道︰「你道本宮是誰?!」
一語畢,臉容已驀地出現在融融月光之下。
膚若凝脂,鼻若瓊瑤,眸光流轉,姿態似仙。雖只著了一身宮女的翠色宮服,然而那與生俱來的風華,又豈是尋常女子能夠具備的?
兩名侍衛見狀大驚,「皇後娘娘!」言畢,又開始懷疑自己的記憶力——皇後娘娘不是和皇上在望亭上欣賞舞蹈麼,怎麼……
「若你是皇後娘娘,那上面那位……」兩人中膽大一些的猶疑道。
卿雲剛想辯駁,這時思無情忽而眸光一亮,攔下她,低聲對兩人道︰「這位的確是皇後娘娘,上面那一位才是假冒的。你等先莫聲張,一切听本王安排!」
兩人知道瑄王乃是太後的親生兒子,在這宮中的權勢,實不在皇上之下,也不敢造次,立即頷首道︰「是!」
言畢,思無情立即拉著卿雲離開。
卿雲卻焦急,「思無情,你這是干什麼?」
此時離望亭方有一段距離,又地處背對思無邪的暗處,望亭上還沒有人發現他們。
思無情勾唇一笑解釋道︰「你既決定回思無邪身邊去,不打扮好了,光彩照人的出場,又有什麼意思?」眼下之意便是要她打扮好了再去望亭。
一句話倒是提醒了卿雲。
她想了想,終于笑道︰「思無情,你說得沒錯,這次本宮不僅要光彩照人的出場,更要讓他們都看看,誰才是這後宮的主人,天下萬盛的皇後!」
***
望亭之上,歌姬舞姬耀目的表演,卻不曾換來思無邪一絲笑容。
自皇後回來,他對她越發寵愛。他原本是極節儉的君主,這次為了慶祝皇後平安回宮,竟然大擺宮宴.
在此之前,宮里流水價的筵席已擺了三天。後宮中無非是請些妃嬪、命婦進宮來同賀。夫人們無甚異議,但在朝堂上,反對聲卻開始此起彼伏。
思無邪之前的幾代帝後,多有遭到刺殺者,就連如今在世的沈太後,生平也有兩次險些喪命,卻從沒有一人在回來後如此大擺筵席,大肆鋪張浪費之風。
但思無邪每每听到反對,卻只是擺手,一笑置之。
就似誰也不能動搖他寵愛皇後的決心。
宮人們也說皇上變了。皇後回來之後,他雖然對皇後甚是寵愛,卻再也不曾笑過。
有人甚至以為,是刺客刺傷了思無邪的面部神經,他這才整日價一張凍死人的面孔。
但一切不過是猜測。
此時,在正位端坐的沈太後臉上揚著笑意,心中卻在盤算著一些事情。
一些與帝後有關的事情。
她當然覺察出思無邪回宮之後有哪里不同了。但這改變卻讓她很是開心。
思無邪少年即位,這些年來對她手中的權利竟是越收越多。
他一方面在宮中與太後保持著微妙的關系,一方面卻在私底下大肆培養自己的勢力,選賢用能。
雖然太後一方,還有數位老臣撐腰,但那些老頑固也不過是殘燈晚燭,若在年輕一輩中沒有自己的勢力,她又能堅持多久?
而這次思無邪的鋪張浪費卻給了太後一個機會。
如此好的時機,她自然不肯放過,趁機叫人煽風點火,借機讓朝堂上眾人的不滿達到了極致,甚至連思無邪手下的人也不再幫思無邪說話。
她心里如何能不開心呢?
正想著,自曲徑緩緩走上一個人來,太後一見之下,臉上的笑容已如春花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