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皮一直跳個不停,心口也悶得慌,似乎,有什麼事就要發生。
炸彈……
這兩個字輕易勾起了他封存在最深處的記憶。好不容易……才平撫的心情,如今,又要再發生嗎?不!他不要再失去!
閻冷日發了瘋一樣的甩開攔著他的警察,沖出了防線——
而此時,習暖寶正抱著一名小女孩從車上沖下來的身影。
看到了,他看到他們了!閻冷日欣喜過望。
「轟——」
突地,一聲震撼人心的爆炸聲劃破空際。
眾人驚怔,紛紛捂著腦袋。待緩神之時,卻見前面整輛車被炸開,殘骸已燃起了熊熊大火。竄起的火舌似凶猛地戾獸!
驚爆聲響,與此同時,閻冷日的腦袋也被炸成了空白——
他渾身僵硬,全身血液迅速結冰。他無法動彈、無法吶喊!臉色慘白,像尊沒有生命的雕像!
凌昶也呆住了,雙目欲裂,不敢置信的瞪著眼前的畫面。
暖寶……
不!不可能!她不會死的——
凌昶心髒痛得抽搐、痙攣,思緒,隨著爆炸聲而炸掉,凌亂紛飛,肢體不能自如動作。盯著赤灼的火焰,好半晌,他才找回意識。瘋狂地沖過去……
就在大家震驚與絕望之際,濃濃的煙霧散去,有抹身影突然出現在人們的視線中!
她懷里抱著昏迷的小女孩,步履蹣跚地朝他們走過來。
「她們還沒死……」不知是誰喊了一句,大家瞬時驚喜雀躍。卻唯有一人,一直維持著駭立的姿勢,一動不動。
「暖寶——」凌昶喜出望外,激動的吼叫一聲,人如箭矢一般沖了過去。
習暖寶一臉塵灰,小臉污漆漆地,還未緩過神來,便被那百米冠軍似的奔跑過來的男人給用力摟進懷中。
「太好了、太好了……謝謝老天爺,你沒有!」他稍稍推開她,上下左右審視了一圈,又激動的將她擁入懷。此刻,言語已經難以形容他的心情。
習暖寶傻傻的笑著,那死里逃生的心情澎湃洶涌,她與他一樣,激動得難以復加。「我沒死、我沒死!」
凌昶眼眶泛紅,抱著她的力道,似要將她揉進骨子里。她活著,他卻被她嚇死了一次。「以後不準再這麼做了!」天知道,看到她返身沖回危險地帶,他有多麼的恐慌。
習暖寶驀地想起懷中的小女孩,生怕凌昶把她給壓壞了。忙推開他道︰「快救救她……」
凌昶低頭看了一眼,從她手上接過來,說︰「她只是昏迷了,別擔心。」這個善良又不自量力的小笨蛋!他真的……不知該罵她還是表揚她。
這時,其他人也紛涌而上。不止有警察,還有記者。他們爭相想采妨這個英勇救人的女孩。
但凌昶注意到她腿腳的異樣,擔心的問︰「你的腳怎麼了?」
習暖寶笑了笑,「沒事,被炸開的殘殼彈了一下。」
凌昶憂心的蹙眉,忙幫她擋去那些記者。
「我送你去醫院。」
「不用了,我沒事!」在擁擠的人群後,她看到了閻冷日。于是,她拒絕了他的好意,艱難地從人群中走出。
她一瘸一拐地走向他,而他維持不動,眼楮死死地盯著她,可眼神卻渙散空洞,沒有焦距!
他身子僵直,垂落在身側的手驟然握成拳,指甲幾乎刺破了掌心,而臉色,則煞白得可怕。他的上下牙緊緊相抵,嘴唇,毫無血色地抿成直線。這副模樣,教暖寶擔心不已。她急急上前,握住了他,驚覺他體溫異常的冰冷,仿佛生命的體溫正一點一點的流失。
剛經歷一場浩劫的暖寶,都不曾有他這般懼怕的樣子。「冷日,你怎麼了?」
「你說話啊!你看看我啊,我是暖寶……」她焦憂的喚著他的注意力。
終于,他失神的眼楮有了焦距,他僵硬的動了動脖子,怔怔的看著她,嘴巴動了動,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只是一味的顫抖著。
見他這副樣子,暖寶整個人驚怕不已。「你別嚇我啊!你到底怎麼了?」
「……小暖寶。」他總算出了聲,只是那聲音哪鴨子的叫聲般干澀低啞。
「是,是我。我在這!」她趕緊抓起他握成拳的手,用力的摩擦他的手背。
可怕的記憶,如洪水猛獸般將他吞噬。他仿佛陷入了黑暗冰冷的深淵,找不著出路,看不到陽光,心,將被誰挖走了,只剩一具行尸走肉,冷冰冰、空蕩蕩……
就在他即將溺斃在這痛苦的深海中,熟悉的聲音,穿入耳膜,直抵心髒,不燙人的溫暖,像塊浮木,讓溺水的他再度抓住。深如黑夜般的雙瞳,看不到除她以外的東西,耳朵里,听不到除她以外的聲音。他的世界,就只有她的存在……
「你……沒死——」低啞的呢喃,似小心翼翼的確定,生怕這是幻象,太過大聲,便消失無影。
曾經,親眼目睹雙親在他眼前,引爆炸藥,那血淋淋,殘忍的畫面,是他難以走出的夢魘。他的心髒,無法再次承受重要的人,再次離開。
在她小手包覆下,摩擦下,流失的體溫,漸漸回來。血色再度恢復到他死寂一般慘白的俊顏,他的身體,也不再僵直。
一雙大手,用力將她摟進懷中。
什麼也沒說!她只感覺到他在顫抖。頸邊,似有溫熱的液體流過……
那是他無法壓抑的傷心淚。原來,這個冰冷的男人,也有這般灼人的溫度。
那液體,如燭液般滲透進肌膚,燙了她的心。這個男人,讓她心疼了……
她真的嚇壞了他!
凌昶望著不遠處的一幕,心中酸酸的、澀澀的,難以形容的失落,在寂寥的心田,撒下了種子,無限滋生、擴散……
他似乎明白了一個事實。他,不可能再走入她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