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木也緊張了起來。起初,他只是好奇,想來玄鶴洞一探究竟。他覺得,在崆峒山上,就像在自家門口一般,能又什麼危險?誰料,怪獸沒見到,卻被玄鶴童子困在了洞中。
清石心想︰兩條出路,一條是死路,一條被玄鶴童子守住,或許蛟龍潭中有出口,可怎麼制服它呢?自己三人水下功夫都一般,蛟龍潭又深淺莫測,說不定里面還有其它怪物也不一定。不好辦!
想通其中關節,清石對二人說︰「我們回去想辦法破玄鶴童子的兩儀劍陣。」
清信道︰「我看不容易。據我觀察,玄鶴童子與我們拼斗,並未用全力。就算我們能破兩儀劍陣,難保他們不用其它新招。我們還是出不去……」
慧木急道︰「難道我們要被困死在這里?」
清石安慰慧木道︰「不要著急,辦法總會有的。玄鶴童子與我們均是崆峒一脈,我想他們不會逼絕我們。回去再說……」
清石話未說完,洞中發生了奇妙的變化。
十幾束月光呈一個圓形穿過洞頂照了下來,山洞之中一片通明。三人驚奇地看著這一切,不知發生了什麼。月光越來越亮,漸漸地由透明變成了乳白色,似乎伸手可掬。月光開始慢慢旋轉。三人心中一片平靜和詳和。
慧木閉上了眼楮,感覺身在牛女乃之中沐浴,肌膚那麼滑膩,心情那麼舒暢……
清信則覺得自己的身體在融化,心也在融化,化成一縷縷輕雲,隨著月光飄啊飄……
清石感到自己躺在一個人的懷里,這個人是母親,她的懷抱博大而溫暖。在她懷里,他願意拋卻一切名利、一切浮華,只願永遠如此靜靜躺著,直到地老天荒……
慢慢地,慢慢地,清石感到月光開始變冷,旋轉越來越快,自己的意識似乎要被旋轉產生的力量抽空,要從百會穴中鑽出。清石心中生出一種抗拒的力量,想把意識拉回來。月華旋轉之力也不松勁,加緊拉扯。清石腦中一片昏沉,仿佛落入了冰涼的大海之中,就要被淹沒,好壓抑,好煩悶。自己就要這樣死了吧!「倏——」丹田之中突然亮起一點青光,是自己修練的太極玄木氣。青光越來越亮,太極玄木氣開始旋轉。無意中,他使出了「太極玄功」木部功法的「氣轉丹田」。
太極玄木氣旋轉產生的力量慢慢充盈起來,終于沖破氣海,沿著任脈,過羶中,上百會,拖住了月華之力。清石想用丹田之氣拉回意識,神思一動,忽然,丹田中的玄木之氣開始逆轉,越轉越小,顏色越轉越深,直至針尖大小,還在轉,身體各處的氣流都向丹田竄來。沖出丹田上百會的那股玄木之氣也拖著月華倒流回來。
丹田中的月華越來越多,由乳白色變成淡藍色,由淡藍色變成青色,再由青色變成了黑色。黑色之氣最後凝成米粒大小的圓球,團在丹田之中,似已達成飽和,不再旋轉,靜了下來。
清石搖了搖頭,清醒過來。
旋轉產生了能量!太奇妙了!這就是太極的原理?他似有所悟,可要弄明白,卻是不甚清楚。
身邊的月光已經變淡,如輕紗繚繞。清信與慧木昏倒一邊。清石急忙扶起二人推宮過血。二人緩緩醒來,知是中了暗算。
慧木搖搖頭,努力讓自己頭腦清醒,疑道︰「我們陷入了一個陣法之中?」
清信見識高于二人,解釋道︰「是我道門的太陰月華陣。清石,你沒事吧!」
清石覺得一切正常,向清信點點頭。
「如何才能破陣呢?」慧木問道。
清信道︰「太陰月華陣依仗十二把太陰旗,布成滿月之勢,借月華太陰之力,亂人心志。更有傳言說,此陣具有挪移乾坤之力。倘若真如傳言,我們可能要被困在這兒了。」
慧木臉色大變︰「怎麼會這樣?這不是要我們的命嗎?清石不是說,玄鶴童子並無惡意呀?」
清信面沉如水︰「恐怕另有蹊蹺也未為可知。」
身邊的月華慢慢淡去,山洞中的情形慢慢顯現出來。
「唉呀,不好。」慧木大呼道,「來路被封死了。」
此時,三人處在一間斗室之中,四面均是堅固的石壁。清石與慧木拿石塊敲擊四壁,傳來沉沉的聲音。慧木用劍猛刺堅壁,「錚」一聲,只刺出一個深不盈寸的凹窩。
「好一個‘乾坤離位、離坎倒置’,我們被困住了。」清信的心慢慢下沉。
「這可怎麼辦?」慧木真是急了。
清石雖與慧木年紀相仿,但心智要比慧木成熟許多,加上身在自家山頭,心中雖驚不亂。他拍拍慧木的肩膀說︰「別怕,不會出事的。我們一起想辦法。」
清信想了一會兒道︰「太陰月華陣要借助月華能量,莫如我們三人合力破開洞頂,用劍氣化一道屏障,擋住月華,這陣法成了無源之水、無根之木,便可不攻自破。」
清石認為可行,點了點頭。
三人背靠背坐在斗室中央。清石祭出青木劍,短劍發出一聲輕鳴,放出幽幽青光。慧木也祭起金光劍,與清石的青木劍糾纏在一起,發出一道碗口粗的青金相間的光柱。清信的仙劍被毀,只得口念法訣,發出最拿手的太極玄火,沖入光柱。
光柱得玄火助力,「咻」一聲,射向洞頂。光柱將及洞頂,空中現出一個白色光罩。「轟」一聲,光柱撞在白色光罩上。白色光罩如水波一般蕩漾,化去了光柱的沖力。石室也隨之顫了幾顫。四周布成圓月之勢的十二面太陰旗一閃隱去。
「啪」,青、金兩柄寶劍被擋了回來,如兩條死魚般,摔到地上。清石與慧木如受重創,口中「噗」噴出鮮血來。清信受傷最輕,也是臉色蒼白,渾身冷汗。
好厲害的太陰月華陣。
三人收了功法、劍器,各自盤膝靜坐,運功療傷。
清石覺得胸口疼痛如裂,丹田之中也隱隱作痛。他意念一動,氣轉丹田。心神內視,丹田中那團米粒大小的黑氣旋轉起來,形狀越來越大,顏色越來越淡。
慢慢地,丹田中越來越涼,如同放了一塊寒冰。清石終于明白了︰自己在太陰月華陣中無意間吸入太陰之氣。他使太極玄木氣與月華爭斗的過程恰似一套「外氣內收」的功法。陣中月華濃度大,吸入太多,被自己用氣轉丹田之法凝成了米粒大小。
丹田中的旋轉終于停止了,黑氣又變成了乳白色,其中隱有青色的玄木之氣,融融一團,充盈其間。清石引這團真氣,出丹田,下海底,沖命門,沿督脈直上頭頂百會穴,再沿任脈引下,歸于丹田。如此幾次,四肢百骸中真氣充足,胸口與丹田中的疼痛慢慢淡去。
又過半個時辰,清石覺得胸中舒泰,四肢有力。厲害的太陰之力!他不由心中暗喜。吐納幾次,又將丹田之氣凝成米粒大小,雙手自胸前慢慢落下,收功站起。
清信與慧木仍在運功。額頭汗珠滴落,神情痛苦,全然沒有清石那般輕松寫意。
清石不便攪擾,便在一邊苦思破陣之法。他把剛才破陣時的情形在腦海中過了一遍。三人之力破不開白色光罩,難阻月華之力,又當如何破陣呢?
當時光柱刺向光罩,光罩波動,太陰月華旗隱現。月華旗?他腦中靈光一閃,對呀。那十二面旗吸納太陰之力,是陣法根本,只要破倒一面,使其難成月圓之勢,陣法不也破了?
月亮高懸于南方天空,南面的太陰月華旗上能量一定最強,所以應當著力破掉正北方那面旗子。
想通此點,清石心中歡喜。過了一個多時辰,清信與慧木方才療傷醒來。
清石說了自己的想法。清信想了想,依了清石之言。
清石運起周天氣,慢慢轉身,判斷方向。修道之人修習功法時,一般都是面南背北,順應地磁,久而久之,天人合一,心生感應。依照此法,判斷方向並非難事。
三人面北坐成一排,還是老辦法,清石與慧木祭劍形成光柱,清信助力。
「咻」,光柱直沖過去。「轟」,光罩現了出來,隨即隱去。正北方出現一面小旗,瞬間變成一丈大小。旗上一彎新月放出湛湛光華,將光柱凝在了空中。三人念訣催動,卻動不得分毫。想要收回,也是不能。
清信暗叫「不好」。倘若二位師弟收拿不住,劍器打回,二人必受重傷,忙使一團火球去擋月華。
清石二人感到劍上一松,急忙趁機收劍。劍器重重地回到二人手中。好在無人受傷。
此法不通,三人又陷入了迷茫之中。
清石也不由著急起來。眼下,他們三人,根本撼不動這太陰月華陣。若無外力相助,三人萬難出得陣去。怎樣借外力呢?用雷火神符?
清石自懷中取出一帖靈符。看了看,又收了回去,終是舍不得。這道靈符,乃仙霞宮住持太靜師叔親自所制,花三年之期,僅制得五枚。上次「金城法會」時,師父太通立了大功,才蒙掌門師伯獎勵。師父疼惜徒弟,才又賜給自己。還引得眾師兄弟一番嫉妒。說這雷火神符是他的救命符也不為過。豈能輕易用掉呢?
清信觀他神色,知他心意,道︰「五師弟,雷火神符不要輕用。以太靜師叔在符方面的造詣,天下能出其右者寥寥可數。她煉制此符都花了三年時間,可知它有多難得。師父曾說,雷火神符的能量,抵得上他的雷霆一擊。那是何等威力。萬萬不可浪費了。」
慧木也說︰「是呀。我們先想想其它辦法。」
清石感激地點點頭。二師兄並未怪責自己,令他很激動,也有些許不安。只有想出辦法,出得陣去,方不辜負他二人的一片心意。
好一會兒,三人均不言語,各自思考著破陣之法。洞中一片寂靜。
「有了!有了!」清石突然跳了起來,「這個辦法一定可行。」
清信道︰「快說說。」
清石高興地說︰「我是這樣想的。以我們三人之力,很難破陣。只有憑借外力,我先想用雷火神符,可用它,能不能破陣還不一定。就算能破,也是劃不來。我就想,用這陣中的能量破陣?」
「用陣中的能量破陣?」慧木疑惑了,「如果可行,那陣法不是不攻自破嗎?還要我們破它?」
清信也是不解地望著他。
清石笑道︰「用太極的原理,借月華的能量。」
慧木急了︰「你就說清楚一點,賣什麼關子?」
「我們被困陣中已經多時,現在月華暗淡,可能是中午時分,陣法只是靠著月華旗上貯存的能量維持。如果我們破了陣法,也會困于石室之中,出不去。等到了晚上,太陰月華陣再次啟動,乾坤離位之時,我們再次破陣,就能找到洞口……」
慧木急得直跳︰「你說關鍵的……」
清石拍拍慧木的肩膀,讓他稍安勿躁,然後將破陣之法詳細說于二人。
清信听明白了一些,點頭稱「好」,贊道︰「這方法好,怪不得師父那麼喜歡你,說你是師兄弟中最聰明好學、最愛琢磨的一個。好樣的。這下好了……」面露喜色。
慧木不太懂,听清信說好,也懶得去深思。
接下來就是等待。清石乘這會空閑,助清信療傷,見慧木在一邊閑著,督促他練功去。
三、四個時辰過去了,清石與清信收功站起。得清石相助,清信的傷已好了八九成。清信的功力本就高于清石,雖然失了劍器,此時功力恢復,堪與清石一比。
山洞中已經出現了淡淡的月華。清石雙眼微閉,真力一提,腦海中竟出現了一個月上東山的畫面。感應時間?怎麼可能?以我的功力,借助地磁之力感應空間還可以,要感應時間,除非有師父那樣的神通。怎麼回事?
他提起真氣,運轉周天。手腳輕松,腦海通明。丹田中的黑色氣團又化成了乳白色,在經絡中流竄。真氣盈盈,勁力十足。
他清楚地感覺到︰皓月在一點點西移。時間在一分分過去。星星是那樣明亮,山風是那麼輕幽。
「突、突。」丹田中的真氣開始異動,似乎被外物召喚。
清石睜開眼楮,身邊一片白茫茫的月華正在旋轉,看不清清信與慧木在哪里。他輕喚兩聲,也不見回應。看來二人又中招了。現在月華正盛,不能再等,只有靠自己一人了。
按照商量好的法子,清石面北盤膝而坐。等月華越轉越快,清石雙掌一推,兩股內力自掌心吐出,推動月華加速。「忽——」一聲幾不可聞的輕響,月華被旋轉之力化成了一個白圈,如同一個水旋渦。越來越快,越來越快,月華快要月兌甩月兌旋轉向周圍散逸。清石掌上內力徒增,引著月華向正北方猛沖。
「轟——」一聲巨響,陣形一陣晃蕩。「啪,」正北方的月華旗倒下,白色光罩如蠟燭熄滅時的輕煙一般,微微一搖,瞬間即逝,其它十一面月華旗也倒在洞中。
清石調息一會兒,過去將十二面月華旗揀起。旗面上是十二個月亮,或圓月,或弦月,形狀各異。清石不由暗嘆道門的功法高深,看似不起眼的十二面旗子,竟有聚集能量,挪移乾坤的能力。
清石收起旗子,趕緊救起昏倒的清信二人。
慧木悠悠醒來,感覺身邊情形有異,心中也舒暢了許多,問道︰「太陰月華陣破了?」
清石點點頭,道︰「我準備和你合力破陣呢?一轉身,你小子不見了。」
「什麼呀?我與清信師兄等你動手,不知你在想什麼,入了神。後來,月華越來越濃,我只覺頭暈無比,慢慢什麼也不知道了。」慧木忿忿道。
清信猶自不信,搖搖頭︰「是你一人破了陣?你……」
清石道︰「我喚不醒你們,就用事先商量的法子試了一下,陣就破了。」破陣之法本就是清石想當然的想法,卻不料有此威力,其中原委,他也說不清楚。他只是隱隱與太極、陰陽有關,可說這些,他們一下子也想不明白,不如不說。
清信仍是有些懷疑,看看清石,但不好再說。
慧木並不去深思,見斗室的一面洞開,正是來路,便道︰「好了。既然破了陣,我們按原路返回,找那玄鶴童子比過,奪路出洞才是正經。」
清信也恐再生異變,起身活動一下筋骨,向來路走去。
清石突然起身,攔住了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