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大牛像喝一杯名茶意味深長地回憶。那天,他跟著懂事的黃狗喜出望外抱回門前麥秸垛上的女嬰,是既興奮又憤慨的。欣喜的是他再不用艷羨別人,今天終于有自己的女兒了,因為他的膝下只有一個男孩兒,妻子卻絕育了。憤慨的是丟棄女嬰的父母太令人厭惡了,‘虎毒還不食子呢’,竟然拋棄了自己的親骨肉。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天讓大牛給踫著了,他決不手下留情——千刀萬剮。不過,這只是他耍耍嘴皮子而已,他一點兒不比別人缺心眼。大千世界,男女形形色色,免不了有這樣或那樣的難言之苦。十幾年過去了,但大牛心里仍然殘留著許多莫須有的窟窿,一直感覺不踏實,預想總有一天嬰兒父母會找到他的。所以大牛早有心里準備。如果那一天真的來了,他決不會輕易承認,除非以心換心。他更不會以怨報怨,因為天作之美,讓他有幸得了女兒。當時只是觸景生情憤慨一下,替女兒泄怨出出晦氣,平衡一下自己僥幸的心態而已。談話結束,夕陽已經悄悄滑下山去。他們飽含依依惜別之情,各奔東西。杜鵑走遠了,驀然回頭還隱約感受到大牛的背影——心說老天有眼,讓他有幸認識了這麼一位憨厚樸實的好人。後來,大牛名正言順高高興興地接下了杜鵑一筆錢,但他事先聲明,雙方父母都得听荷葉的,她願意認誰是她的自由。杜鵑還能說什麼呢?于是欣然接受。」杜鵑身臨其境,觸景生情,滔滔不絕,不經意扭臉看看司馬建,驀然嘎的緘默了。司馬建不由自言自語︰是該歇歇了。回顧杜鵑的故事,司馬建始終耷拉著頭,目光沮喪暗淡,自覺渺小汗顏,只想鑽進地縫里去。心窩里又像擱了一塊石頭冰涼冰涼的,動作舉止無精打采。他還好像一個局外之人,故事主要人物的命運好像完全與他無關。唉!他多想走進故事當一名主角啊,哪怕是一名不起眼的配角也好啊!可是太晚了……一陣風似的,門 啷開了。倩倩匆匆忙忙走進來。「啊!你們……」「哦,倩倩什麼事?」杜鵑分明看出倩倩心情有些急躁。「沒……沒……沒什麼。你們聊吧。」倩倩說話支支吾吾,口是心非,轉身想溜走。「這里沒有什麼外人,有啥你就直說了吧。」杜鵑上前一步,話里有話挽留倩倩。杜鵑與倩倩表面雖為母女,但平時很少傾心交流。蘭花出走,從小至大,她和李總相依為命,與杜鵑好像隔了一道不大不小的感情水溝。杜鵑面對倩倩的冷漠,好像習慣了。倩倩的大小事,她都懶得過問插手。其實,杜鵑對倩倩的冷冰也只是表面的,她內心挺欣賞倩倩的。因為倩倩身上時時透露出一種自然、善良、美好的東西,誰都願意接近的。「你們可能還不知道吧?剛才荷葉風風火火從你們這兒跑出去,神色怪異,正好讓我踫著了。我竭力勸說阻攔,她軟硬都不吃,瘋快地駕車不知去向了。」倩倩憂心忡忡。「啊!怎麼這樣呢?都怨我!都怨我!!……孩子出了事咋辦呀!」司馬建急得既跺腳又拍腦殼的。
(君子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