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金花就是听了她爸爸的話,才答應和高天民處了對象,逐漸培養起了感情,後來結了婚,生了孩子,徹底成了他高天民的女人。對于這個,許多人當初都沒有想到。那些曾經追求過範金花被拒絕的小伙子們,和一幫潛在的追求者,看到其貌不揚的高天民,不聲不響地,就超越了所有的對手,攬得美人歸,一個個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說不出是什麼滋味。他們為了平衡自己的心理,就私下里發牢騷說︰這是典型的一朵鮮花插到了牛糞上。
但高天民此後的發展,卻印證了老範書記的高瞻遠矚。八十年代中後期,高天民在老範的栽培下,一路高升,先是做了副廠長、廠長,然後調到縣里,做了常務副縣長、縣長、縣委書記,此後官場上一路順風順水,從副市長,做到市長、市委書記,直到升任省委常委、秘書長,成為省級干部。而那些說他是牛糞的人,一個一個,在九十年代的下崗潮中,成了這個小縣城的首批下崗失業人員。曾經的大學生、技術員、國有企業職工,風光得不得了的人物,到了九十年代,年紀已經一大把了,許多人都是四五十歲的年齡了,但隨著企業的不景氣,待遇越來越差,到最後連每個月的生活費都沒有保障。許多人沒有辦法,只好放下自己的斯文,到街道上推三輪車,到路邊擦皮鞋,到餐館里打短工,好歹掙些吃飯的錢,勉強填飽肚子。有的人受不了這樣窮困的日子,就走上犯罪的道路,靠坑蒙拐騙偷生存。僅僅一二十年,社會的變化之大,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有的人從天上掉到了地下,有的人又從地下跳到了天上。
高天民就是那種特別幸運的人。
官場上的高天民以低調著稱,做副職多年,都能兢兢業業,配合一把手的工作。他做副廠長時,伺候得廠長舒舒服服,到了退休的時候,向上級推薦高天民接任自己的工作。這樣高天民就從幾個副廠長中月兌穎而出,超過幾個資歷比他老、學歷比他高的人,做了廠子的一把手,為以後順利殺入官場,奠定了基礎。
到縣里做副縣長時,他本本分分,配合縣長的工作,什麼事情都要模清縣長和書記的底細,既不得罪縣長,又不得罪書記。如果實在搞不清,他就裝糊涂,踢皮球,確保自己不陷入一把手和二把手的官場內耗中。所以他的升遷一直順風順水,每隔個三年兩載的,就升了一級。那些忙著內耗的官員,不是你要搞死我,就是我要搞死你,結果誰也沒有升上去,倒讓高天民這樣的官場通,白白撿了個大便宜。
比高天民官大的人,只要和他共過事,都認為他這個人最難能可貴的品質就是能夠忍辱負重,識大體,顧大局,不爭名,不奪利。每當各級領導以頗為欣賞的語氣這樣夸獎他時,他總是點著頭,做出受寵若驚的樣子,做出一副謙虛謹慎的表情。
而回到家里,獨自面對自己的老婆範金花的時候,他才完全放松下來,把在外面拼命壓抑住的情緒完全宣泄出來,尤其是在床上,當兩口子忙得不亦樂乎的時候,他總是志得意滿地說︰「識大體,顧大局,統統放他媽的屁去吧!老子不那樣做行嗎?!一個一個,官都比我大,我在他們面前,只能永遠裝孫子,裝得不像還不行。低調低調,低他媽的調!誰想一輩子永遠低調下去啊!總有比我官大的,我的命運時刻在人家手心里捏著,我不那樣干行嗎?有時候想想,真他媽的不值。心里想哭,可臉上還得裝出笑的樣子,這樣的活一干幾十年,意志如果不足夠堅強,早搞成精神分裂癥了。我這個位子,雖然名義上是副省級干部了,但從本質上,還是伺候人的活,我能高調嗎?我那是萬不得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