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爬上柳梢頭時,梓清合著謝沐安才辭了謝大老爺和太太走在回渡月軒的路上。
一路上,不知名的蟲兒鳥兒低低的鳴叫著,和醺的風輕輕的吹著,空氣里滿是淡淡的花香味。
「大姐說,這幾日那些京中權貴凡是請了趙太醫就診的人家都重新請了大夫診脈。」梓清像是閑話家常似的淡淡的說了一句,目光卻是不為人注意的鎖定著謝沐安。果不其然,她的話才落,便見謝沐安的身子僵了僵。
半響,低聲道︰「等過得這幾日,我進宮請個太醫來為你診脈吧。」
梓清輕輕笑了幾聲,道︰「算了,我反正有順哥兒了。」
謝沐安似是長長的出了口氣。上前幾步,執了梓清的手,雙手相觸的那一刻,梓清的手抖了抖,謝沐安不解的看她,「怎麼了?」
「沒什麼。」梓清笑了笑,「許是衣裳穿得薄了點。」
「那趕緊回去吧,別凍著了。」
兩人加緊步子往渡月軒走。
守門的婆子遠遠的見了二人,點亮了燈籠,迎了上來。梓清趁著這功夫,不動聲色的掙了謝沐安的手。謝沐安只道她是難為情,也沒多說。跟著走了上去。
「少女乃女乃,蘭姨娘在屋子里。」翠竹迎了上來,一面將手里拿著的披風往梓清身上披,一面對梓清輕聲說道︰「等了有些功夫了。」
「蘭姨娘?」梓清回頭看了謝沐安一眼,謝沐安顯然也听到了翠竹的話,淡淡的笑了笑,輕聲道︰「我去攬月樓看會兒書。」
梓清點頭道︰「別看得太晚,早些休息。」
剛走進屋子里,蘭依便站起了身,恭敬的立于一側,低眉垂眼的站著。梓清解了身上的披風,遞給翠竹,又接了杏梅遞來的茶,捧在手里暖了暖掌心。才招呼蘭依坐下。
「有事嗎?蘭依?」
蘭依垂了眼睫,低聲道︰「回夫人,妾想去東獄廟住幾日,抄抄佛經,替宮里的皇貴妃和小少爺,爺,夫人求福。」
梓清微愕。
「我記得俯里的二姨娘也是在家的居士,蘭姨娘若是誠心向佛,可以……」
蘭依不待梓清說完,慌的抬了臉,急切的說道︰「夫人,妾听人說,當日夫人在東獄廟是求了上簽,妾……」嚅嚅著不再往下說。
原來還有這麼一說。梓清忍了心底的嘲諷,抬手端了茶,輕聲道︰「你若想去便去吧。正好太太適才也說起,想全家去求佛。你若是能等,便等等,大家湊個熱鬧,若是不能等,你什麼時候想去,告訴蓮香一聲,我讓她準備準備。」
蘭依連忙起身,道謝。又坐了片刻,起離告退。
梓清一人又坐了坐。驀的想起,今天還沒看到順哥兒,想著這孩子雖說是過繼到自己名下,可她卻難得有時間帶著他,于是喊了杏梅,想去看看。偏在這時,謝沐安返了回來。
「說是去看書,就看了這麼會兒?」
謝沐安笑了笑,梓清喊了小丫頭端水進來,讓他淨臉。一邊,將適才蘭依的來意告訴他。一邊小心的打量謝沐安的神色。
謝沐安接了她遞來的帕子,擦了手,笑道︰「想是俯里就她一人,太孤單了。」
梓清聞言,心思微動,不動聲色的道︰「蘭依可還有什麼親人?」
謝沐安想了想,搖頭道︰「原先有個寡母,前次听說那寡母也沒了,好像就她一人了。」
梓清心里冷笑,知在謝沐安嘴里听不到什麼實話。便也不往下深究,只淡淡的哦了一聲。眼見得洗涮完畢,謝沐安朝里間的榻上走去,梓清心一顫,此刻還要讓她與他同床共枕?梓清暗自搖了搖頭。
「你去蘭依屋里吧。」
謝沐安不解,看著梓清。
梓清笑了笑,道︰「我這幾日睡眠極淺,怕吵著你也睡不好。」
謝沐安聞言,上前仔細打量她,蹙了眉道︰「臉色確實不大好,我看明日我便進宮請個太醫來看看吧。」
「哪有那麼金貴,許是這幾日白日躺得多的緣故。」梓清取了一件天青色的袍子,重新披在他身上,「我還指望著蘭依幫爺開枝散葉呢,這樣太太,我,也好早日了了一件心事不成。」
謝沐安聞言笑了笑,還想再說什麼些,梓清揮了揮手,道︰「好了,好了你別再說了。快去吧。」
梓清退了下人,喊了蓮香進來服侍,因往日夜間,梓清從不要人守門,這刻忽然喊了蓮香怕人生疑,梓清便讓杏梅弄出她夢里受了驚嚇的聲勢。又恐被謝沐安當了真,假惺惺的來干擾她,又派了翠竹先去回了話。
梓清讓蓮香磨墨,她則持了狼毫,將所有人的人與事列了個關系利益表,蘭依與謝沐安是首當其沖的重點懷疑對像。
蓮香看著梓清涂涂寫寫,半響才道。
「小姐,你不育,蘭姨娘雖是最大的贏家,可是我總覺得有些事情很難解釋?」
梓清扔了筆,抬頭看著蓮香,輕聲道︰「蓮香,四人當中你是最慎密的,所以我才留了你。你說說你對事情的看法。」
蓮香停了手里的動作,看著梓清,道︰「小姐,我能知道,為什麼姑爺的妾不是錢俯里的表小姐,又不是我們那位五小姐,卻非得是蘭姨娘不可嗎?」
梓清目光一閃,半響垂了眼,輕聲道︰「蘭依是謝沐安青梅竹馬的戀人,因為出生不堪,才……。」
蓮香咽落初聞時的驚詫,沉吟道︰「蘭依是姑爺喜歡的,跟你有什麼關系,你非得選她不可呢!」
梓清苦笑一聲,「蓮香,我只不過是憐憫有情人難成雙的苦罷了。」
蓮香失笑,「小姐,你曾經一再告訴我們,好心不是一定有好報的,人心的貪婪足以讓蛇起吞象的欲念。你憐憫她們,誰來憐憫你!」
梓清半響無聲,只是愣愣的看著那如哭泣的紅燭。有些事也許不單單是她,就連謹慎的蓮香也察覺到了吧。
「蓮香,你覺得小少爺對蘭姨娘是不是特別的親呢?」
蓮香低頭,咬了咬唇。
「說吧,這里沒有外人,就我們倆,說錯了也沒關系。」
「奴婢覺得,小少爺雖說與姑爺有著四分的神似,卻與蘭姨娘有著六分的肖像。」
梓清猛的像是意識到什麼,但很快,她便告訴自己,不可能的,事情不會這樣狗血的,如果真是如她所想,那麼謝沐安將她當成什麼?傻子嗎!
「蓮香,或許是我們太敏感了。」
蓮香苦笑,「小姐,我也希望這只是我們的多心,只怕小姐你在世子妃那便有了這想法了,是嗎?」
「如果。」梓清深深的吸了口氣,「順哥兒是蘭依與謝沐安的孩兒,那麼……。」
梓清慌了,是真的慌了。她不曾感受過這麼濃烈的不安。
蓮香深深的望著她,看著素來沉穩的梓清臉上因為太過震驚而起的慌亂,眼里生起滿滿的傷痛。
「如果,是真的呢?」她知道這樣很殘忍,但是卻別無選擇。蓮香的眼里緩緩的流出兩行淚,哀切的看著梓清,「小姐,如果我們的猜想是真的呢?」
梓清攥緊了手里的紙,她甚至能感覺到那粘稠的墨汁正在滲透紙往她的手心沾染,就如同蓮香說出的那個惡毒的猜想正不斷的往她的腦海里鑽。她想要擺月兌這樣可笑的事實,可是順哥兒那與謝沐安有著四分相似的神情,以及順哥兒對蘭依的親昵。卻不停的在眼前晃動。
如果這一切都是真的,那麼她到底嫁的是個什麼樣的人。
如果這一切都是真的,那麼命運對她何其殘忍?
梓清咽了咽干澀的喉嚨,一陣刺痛,痛得她連眼淚都流了出來。
「蓮香,順哥兒是清源二老爺家的孩子啊。」梓清像是要說服蓮香似的,堅定的道︰「大姐不是還派人去查過麼?你也說過,當日清源的二老爺還派人來送了信。」
「小姐。」蓮香抬起眼,烏黑的眸子卻是盛在一汪秋水之中,盈盈欲滴。「難道這一切不能做假麼?三年前便有人給你下藥,那小少爺的事為什麼就不能也是一個騙局呢?」
「理由呢?」梓清看向蓮香,「這麼做的理由呢?」
蓮香笑了笑,卻笑落了一眼的淚。她的小姐啊,那麼聰明的小姐,卻要從她這里來逼著自己去接受那殘忍的事實。
「小姐,您問過姑爺既曾心有所屬卻為何娶的是您麼?」
梓清整個身子也跟著狠狠的跌坐在那把黃梨木椅子里。梓清搖頭。是的,她不敢問,也不想問。她暗自祈禱過,若不能相濡以沫,便相敬如賓,她害怕,害怕再有前一世那樣的不堪。雖然她不愛,可是這世間除了愛還有一種情,它與愛無關卻同樣能讓人痛砌心骨。
「是啊,他為什麼要娶我,為什麼還要允諾永不納妾?」
兩人靜靜的看著彼此,都在尋找著答案,謝沐安的三次求娶到底存的是什麼目的?王家雖說勢落,可當年王梓淇已經嫁入安逸伯俯。事情一旦敗露,王梓淇絕不會容忍唯一的胞妹受這等奇恥大辱,安逸伯俯也不可能坐視不管。是什麼,使得謝沐安甘冒天下之大不韙行如此齷齪之事?
「如果……」蓮香看著梓清,「如果這一切都是真的,小姐,你能原諒嗎?」
梓清淒嗆而笑,原諒?拿什麼去原諒?她何其無辜!她招誰惹誰了,她不是那根棒打鴛鴦的棒子,沒有道理承受所有的不公,不是麼?
「不,蓮香,我不能原諒。甚至我一定要討回所有的不公。」
蓮香抬袖擦了把眼,是的,這才是她的小姐,才是那個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滅之的小姐。
「小姐,你有了打算嗎?」
「先抓證據,我要讓他謝沐安聲敗名裂悔不當初。」深深的閉了眼,咽盡眸中那來不及滲出便被她驅回的淚。梓清咬了牙,一字一句道︰「我的三年之痛,將會是他們一生的痛。」
兩人再次輕聲細語的交談了一番,眼見得天便要放亮了,蓮香扶了一夜未眠的梓清上床躺了躺,黑暗中,梓清的眸有著非比尋常的明亮。
演戲嘛,誰不會。她到是要好好看看這幕戲,他謝沐安如何演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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嫌字少的親們,出來露個臉,不然明天就減。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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