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梓清。」
簾子一撩，謝沐安大步而入。面色竟似有些猙獰的看著梓清，那雙烏黑如墨的眸子里像是有了兩團火在燒。
正在一旁服侍的結霜不動聲色的往前進了半步，略略的遮了梓清半邊，卻又不影響梓清與謝沐安的正面交談。謝沐安冷眼看著，輕聲一哼，看向結霜的目光便多了一層寒意，然，結霜卻是不畏不懼的迎著他。
「有事？」梓清起身，笑盈盈的看著謝沐安，「我正要去給太太問安，你要一起去嗎？」
謝沐安看了眼防備著他的結霜，冷冷一笑，輕哼道︰「世子俯出來的到底是不一樣。」眼里的怒氣越發濃郁，猛的轉了身看向梓清，「你為什麼把順哥兒的女乃娘給辭了。」
梓清臉色微霽，「杏梅，去將順哥兒屋里服侍的綠茵喊了來。」
謝沐安臉色一變，「我問女乃娘的事，你喊綠茵來做什麼？」
「你既什麼都不問，就來興師問罪，可見我說什麼，你也是不信的。既然如此，下人們的話你總該是信的吧。」梓清的臉色很不好看，她朝結霜使了個眼色，結霜微微的退開半步，梓清往前半步，對著謝沐安，「俯里的姨娘可以對我動手動腳，她是你心尖上的人，我忍了。怎的一個不干不淨的女乃娘，我也辭不得麼？」
謝沐安鬢角青筋暴起，滿目赤紅，瞪著梓清，「蘭依被你的丫鬟打了，你還想怎的。」
「呵。」梓清一聲冷笑，勾了唇角睨著謝沐安，「我的丫鬟打了她，有你替她出頭，我被一個妾欺到頭上，卻不知找誰出頭。」
「我……」謝沐安猛的省起錢氏的話，目光閃爍，眼見得梓清臉色不善，話里話外帶著不依不饒的意思，而他謝俯再當不起，寵妾滅妻這一名。咬了牙，軟了語氣道︰「我只是來問問你，女乃娘怎的好端端被辭了，你卻說起這些有的沒的。」見梓清擰了脖子還要再辯，連連道︰「好了，好了，林太醫也說了，蘭依是受了驚嚇又風寒入體，才會一時情緒失控。待她身子好點，自會來陪不是。」又斜撩了眼結霜，壓了聲音道︰「再說了，你的丫鬟可沒留情。」
梓清冷冷一笑，還待再說。門簾子忽的被撩開，一張笑眯眯的臉出現在大家眼前，「唉呀，這是怎麼了，老遠就听到你二人一聲高一聲低的。」
「錢媽媽。」
梓清微愣，怎的沒人來傳話？目光便朝錢媽媽身後跟進來的翠竹身上看去。翠竹微微的搖了搖頭，梓清壓下心里疑問。起身去迎錢媽媽。
「媽媽可是太太那……」
錢媽媽搶了她的話，笑盈盈道︰「太太听說昨兒個蘭姨娘讓少女乃女乃生氣了，囑我來看看。說左右不過是個姨娘，不高興了，打發出去便是。」
梓清便看到一側立著的謝沐安臉色白了白。錢媽媽笑著看了他一眼喊了聲大少爺，到是梓清一時之間不明白錢氏這是唱的哪出。照理她既然有心順了謝沐安的意思將蘭依弄了進來，便該護著才是，怎麼這會卻像是要放棄的意思？難不成因為她自己的緣故，便當真不再允許那寵妾滅妻的事？
「媽媽喝杯茶吧。」轉過身吩咐結霜，「去將日前世子妃送的西湖龍井泡了給媽媽償償。」
錢媽媽就微笑著接了話，「那我可是借少女乃女乃口福了。」
梓清笑笑不語。屋外便有小丫頭回話，說是綠茵來了。
「讓她進來吧。」
結霜將泡好的茶奉到錢媽媽手里，半退了站到一邊。
綠茵垂了頭，顫顫瑟瑟的走了進來。錢媽媽看了訝異道︰「這不是順哥兒屋里的綠茵嗎，怎麼，犯事了？」
不待梓清說話，綠茵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咚咚咚的連磕了三個響頭，額頭立時紅紫一片。
「少女乃女乃，我沒被染上，求少女乃女乃不要將我趕了出去。」
「這是？」錢媽媽猶疑的看著梓清。
梓清端了茶盞不言不語，只顧低了頭喝茶，眉角卻是挑了抹笑。謝沐安數次欲言見她這副神情，愣是一字沒問出口。
一時間，屋子里靜的像是一潭死水。
「綠茵。」良久梓清放了手里的杯子，神色淡淡的看向綠茵，「把你看到的告訴少爺，不用怕，實話實說就是。」
綠茵只抬了眼飛快的梭了謝沐安一眼，便重新低了頭。錢媽媽蹙了眉頭看了眼神色憤然的謝沐安，又看了眼地上跪著的綠茵，最後把目光停在神色淡漠的梓清身上。地上跪著的綠茵已是緩緩的開了口。
「今晨女乃娘起來給順哥兒喂女乃時，奴婢見她胸前幾處有白色斑塊，小少爺用手抓了抓，便有黃黃的液體流出來，甚是嚇人，奴婢說讓女乃娘請個醫官進來看看，女乃娘不肯，還污賴，說奴婢手腳不干淨，要將奴婢打發了出去。奴婢害怕，在院子里哭的時候被翠竹姐姐看見了，奴婢就把事情跟翠竹姐姐說了。」
謝沐安臉色一白，「女乃娘人呢？」
「哼。」梓清冷冷一哼，看了眼坐在邊上的錢媽媽，垂了眉眼道︰「媽媽來了，便做個見證。」提了聲音對一側的結霜道︰「你去將女乃娘帶了來，注意著點。」
「唉呀，少女乃女乃，她既是個不干淨的身子，你何苦還往這領。」錢媽媽連連陰止，「只不過是一個女乃娘，咱謝俯還怕找不到女乃娘嗎？明兒個便讓安總管貼了告示出去。」
梓清淡淡的笑了笑道︰「媽媽，你和太太是真心疼我，我謝謝你。當初我不同意過繼也就是想著，左右隔了層皮，我就是再真心在有心人眼里只怕也成了假意。是故，丫頭婆子女乃娘，全都是原先服侍的跟了來。現如今只不過是那女乃娘犯了惡疾，被我趕了，爺便不依不饒的要分個是非黑白。我又怎敢不依，又怎敢不分呢？」見錢媽媽要插話進來，梓清擺了手道︰「媽媽你也不用勸我，現俯里還有個姨娘，今兒這事不分個清楚，明兒個姨娘那有個好歹只怕我也月兌不了關系。」
梓清的一番話下來，謝沐安的臉色先是漲紅續而青白再又紫黑，當真是色彩豐富的很。
「回少女乃女乃，人領來了。」
簾子一撩，結霜帶了女乃娘進來，明明是初夏的天，女乃娘卻是披了件兜頭的斗蓬，臉上蒙了塊帕子，只留了一雙眼楮骨碌碌的轉著，原本見了梓清目光之中還有著淡淡的驚懼，在看到了謝沐安時，眼里劃過一抹驚喜。梓清垂了眼角，冷冷一笑。
「楊氏，解了斗蓬。」
楊氏便是順哥兒的女乃娘，听到梓清的聲音，身子顫了顫，緊緊揪著胸襟的雙手抖了抖。求助的看了眼謝沐安，到得這刻，謝沐安也終于明白了是怎麼回事，不覺便懊悔自己的莽撞。
好在這時，一個驚惶失措的聲音救了他。
「少爺，少爺，蘭姨娘她不好了。」紅裳站在院子里，嘶聲喊著。
謝沐安提了腳要往外走，錢媽媽不經意的咳了聲。謝沐安的步子便頓了頓，轉頭看向梓清，梓清端了桌上的茶，微笑著對錢媽媽道︰「媽媽你看，這楊氏如何處置呢？」
錢媽媽微笑著接了話，「給些銀子打發出去吧。」擱了手里的茶盞起身道︰「我出來得久了太太那怕是有事，先走了。」
梓清起身相送，錢媽媽連連笑道︰「少女乃女乃留步。」兩個人都有意的忽視了門口的謝沐安，走到門口的錢媽媽這才看到，紅裳被杏梅和玉珠攔了，在院子里只急得來回的跳著，眼見張了嘴又要喊。
「主母門前大聲喧嘩，紅裳，看來是該好好有人教教你規矩了。」
紅裳听到錢媽媽的話臉都白了，她錯愕之下，只瞪了一對靈動的眸子四處尋找著謝沐安。
「少女乃女乃留步。」
梓清笑了道︰「媽媽慢走。」
錢媽媽臨走前，意味深長的看了眼謝沐安，卻不知明顯不在狀態中的謝沐安有沒有感覺到。
「紅裳，蘭姨娘怎麼了？」
紅裳垂了頭，眼前溫溫柔柔的少女乃女乃讓她從心里生起一股寒意。「姨娘她又吐血了。」
「哦。」梓清淡淡的應了聲，轉了身，看著卡在門里的謝沐安，「你去看看吧，若是不行，少不得再請林太醫走一趟。」
正午的陽光打在梓清瑩白如玉的臉上，有了一層淡淡的金光，似乎連那細小的絨毛都清晰可見。她淺笑安然，不怒不惱，是不在意還是心有勝卷？謝沐安恍惚的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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