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傾紅的心形小臉兒,在古典唯美的燈光下顯露出柔和的光暈來,身姿搖曳,雲鬢高聳,此刻的她,很有《花樣年華》中蘇麗珍的幾分情致。
半躺著的徐亦疾,便對她的這張側臉驀地痴迷起來,他一直搞不懂,自己為何會向爺爺妥協,娶了眼前這個女人。而今他似乎有些明了,原來在她垂頭不語時,是有幾分像那個人的。
「末兒!」
他竟然失聲哽咽,一躍而起,猛地撲住站在自己面前的葉傾紅,紅著一雙鷹眼,他將雙手牢牢扣住她,將她往自己懷里帶!
毫無思想準備的葉傾紅,居然沒有躲開,生生被他拉入懷中,待嗅到他身上淡淡的香氛尾調,Burberry的迷迭香氣就這麼直直沖入鼻端。
迷迭香,這妖冶好听的花名,她的花語是回憶,傳說中迷途的水手可以憑借著她濃濃的香氣尋找到陸地。
葉傾紅不合時宜地在走神,為著那好聞的男士香水,如果說百川入海,如果說萬佛歸一,那麼她的歸宿又在哪里。
她的回憶,全都被那個叫季楚僑的男人佔據了。
心忽然痛得難以自已,以至于自己被徐亦疾抱住,她都沒有在第一時間推開他,雙手無助地揪著他的襯衫,她低低地垂下頭去,只覺得滿眼酸澀,卻哭不出來。
她全部的淚,早就在那個多霧多雨,潮濕陰冷的溫帶海洋性氣候城市里,在她奔跑著趕去醫院見母親最後一面的路上,哭到決堤,哭到干涸。
而徐亦疾,顯然將她錯認為另一個女人,在蒸騰的酒精和幻滅的燈光下。
愛情叫人,如此意亂情迷,如此滿月復惆悵。
「末兒!我再不放開了,我再不了!我跟你一起死……」
閉上眼,想到當年自己扣動扳機的那一刻,徐亦疾額頭冒出汗,眼底猩紅一片,抓著葉傾紅的雙手更加用力,陣陣痛感從肩頭傳來,逼得她睜開眼,也立即清醒過來!
他喝酒了,這個認知令葉傾紅蹙起眉來,也就是說,她今晚正在和一個頭腦被麻痹的男人糾纏不休,偏偏他又是她的夫,避無可避。
他的臉貼得很近,呼吸粗重又急促,她完全可以聞到他口腔里淡淡的煙草味和酒味,不難聞,甚至混合著身上的香氛,混合出好聞的男性味道。
「你放開!喝多了嚷嚷什麼!」
葉傾紅站穩身子,一只手用力去掰徐亦疾好似長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一樣。
她倒也說不上憤怒,只是對方才的恍惚感到一絲悲涼,那個季姓男人化成了心底一道疤。
這麼多年過去了,她怕是再也無法與他相見,如今她變成了另一個女人,更是縱使相逢應不識了吧。
「你……抱歉……」
徐亦疾被她這麼一吼,酒勁兒消了大半,略帶尷尬地收回了手,只是眼神仍有些眷戀地盯著她的側臉,這才發現,不沉默的她,和自己的末兒還是有很大不同的。
末兒是很柔順乖巧的女孩子,他之前一直認為葉傾紅也是。
她長得很美,性情卻有些蕭索,真不知葉家怎麼會有這樣的姑娘,可是這也剛好對了他的心思,所以他才一口答應了這門婚事。
而此刻面前的女人,居然無法和他印象中的人完全重合在一處——
明黃色旗袍,如此大膽張揚的顏色,那在一百多年前是要砍頭的,然而她卻一臉的波瀾不驚,似乎唯有這種色彩才配得上她毫無瑕疵的妝容。
她就這麼站在自己面前,細眉擰著,瞪著自己,居然令他有一種,想要拉近于她距離的沖動。
「其實我今天答應和你見面,就是想跟你說……」
葉傾紅恢復了之前稍顯淡漠的臉色,紅潤的嘴唇一張一合道︰「我挺滿意之前你繁忙的工作狀態,對你不回家表示理解,我爺爺那邊我自然會想辦法瞞過去。你那邊呢,你也自己想好說辭,免得兩邊老爺子一通氣兒,又對不上賬!」
她一口氣說下來,眼都不眨一下,見他不說話,又繼續道︰「我唯一的要求就是,你在外面跟誰好,我不管,也不會過問,但是這個婚你我都清楚,沒法離。所以,那些姑娘小姐們,千萬別來找我葉傾紅的晦氣了,萬一我管不住自己,就不是一杯咖啡那麼簡單了。一個個細皮女敕肉的,可別毀了容破了相,我可賠不起。」
她的語氣算得上是尖酸刻薄,她並非因愛生恨,只是很不喜樂彤那種女人,天生的高高在上,與生俱來的那種倨傲放佛一把利刃,割傷她的皮膚,直刺出血來一般。
想她還是費寶寶的時候,只是跋扈叛逆,卻不是眼楮長在頭頂的官二代,知道官場難為,盡量不給父母添麻煩。如今一個三流小明星竟然如斯做人,她實在不懂,難道社會已經變成了這樣子。
哪知道,葉傾紅純粹為了避免麻煩而說的一系列話,卻令半醉的徐亦疾猛地揪緊了眉頭。
他從鼻孔里逼出一聲冷哼,臉上的怒意卻是一閃而逝,似笑非笑地瞪著葉傾紅。
「你這是來批評我,嫌我管教無方嘍?」
徐亦疾並不是喜歡針尖麥芒相對的男人,他甚至一向寡言,可是看著自己妻子臉上那種深重的淡漠和微微的疏遠,他作為雄性動物的那種驕傲心理受到了重創。
是誰說的,男人比女人更自私,更善妒,他們永遠希望女人的心里有他們,哪怕他將她棄如敝屣,可這只破鞋還是只有他能穿,別人看一眼都不行。
自從當日的宴會上,親眼看著葉傾紅摔倒,徐亦疾便沒有回家。一晃一個月過去了,他沒想到再听見關于她的事情,是從樂彤的口中。
「亦疾!你家那個母老虎居然把卡布奇諾全都倒在我頭上!我的頭發……」
樂彤在電話里向他哭訴,徐亦疾卻是一愣,母老虎?
葉傾紅很安靜,加上在軍藝教書,算不上知識分子吧,卻絕對不是圈子里常見的官小姐,這也是他肯娶她的一個重要原因。听了樂彤的話,他半信半疑,卻還是主動約了她見面,也想借此把話說明白,她若是受不了,大可以提出離婚。
哪知道,今晚的葉傾紅卻不若往常,倒真的有幾分「母老虎」氣質來,徐亦疾不由得對她刮目相看。
葉傾紅微微仰著臉,眼中是淺淡的譏諷,片刻沒有回答他。她的身後是一片燈紅酒綠,男男女女的夜總是充溢著繁華。
可是從徐亦疾的方向望去,卻好像她置身在一處宮殿里,滿眼的紙醉金迷遮掩不住她的一身明黃尊貴。
「不敢當。只是我們畢竟還是夫妻,離又離不了,大家面子上還是過得去為好,你說呢?」
話說到這里,葉傾紅只覺得寡淡無味,話說三遍淡如水,她的意思已經表達得再清楚不過,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見她要走,徐亦疾不知道哪根筋錯位,居然一把上前抓住了她的手腕,葉傾紅抬眼,對上他,暗罵道男人真是下賤。
然而,唇邊卻泛起笑靨,她柔聲道︰「徐先生,您不愧是軍人,手勁兒真大!」
乍一聞听此言,徐亦疾訕訕地松開手,果然,流轉的燈光下,葉傾紅的手腕上已經是一圈刺眼的紅痕。
「你的提議很好,可是我有一個條件。」
須臾,徐亦疾已經恢復了一貫的冷靜,語氣里甚至帶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冰冷。
「跟我過來!」
葉傾紅剛要開口,徐亦疾已經截斷她未出口的話,再次抓住她的手,邁步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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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啦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