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期接了,對面的聲音很嘈雜,仿佛還有警車的鳴叫聲,小期正納悶,就听對面的一個公事公辦的聲音說︰「這里是xx交警指揮中心,請問你是李昌愛人嗎?」
小期一愣,交警指揮中心,李昌?愛人?她的心一揪,來不及細想,本能地問︰「李昌?他怎麼了?」
「在XX路口出現一起交通事故,李昌駕駛的Q7和一輛施工車輛相撞,李昌本人傷勢嚴重,請家屬速至XX醫院,現在事故仍在進一步調查中。……」對方說完,便掛了電話,小期仍愣愣地緊握著手機。是阿昌在跟她開玩笑嚇她嗎?交警怎麼知道她的手機號?還說李昌是她的愛人?她完全懵了,只覺得害怕,害怕得全身發抖,因為她在電話里真的听見警車嗚鳴的聲音,好像還有112急救的聲音。
12病區6床,這個號碼好熟悉!今天護士台的護士好像也說過這個號。她沒有吱聲,只本能地怯怯地走了過去,瞄了一眼蒙在被單下的人。那個人滿臉纏繞著白色紗布,只露出眼楮鼻子和嘴巴,她不敢細看。她還注意到那人的一只胳膊和一只腳也都纏上了厚重的石膏,那個樣子看得她心驚肉跳。她在心里慌張地否認著,這個人她不認識!她正要逃跑,推床的大叔看著她問︰「你是李昌的家屬嗎?」
「他的腦部受到撞擊,一時半會還不能蘇醒,不過他已經有意識了,能听見我們說話的。我來刺激一下他的腳試試看。」那個被稱為林主任的醫生拿了一個鉗子夾了夾阿昌打了石膏的一只腳趾頭,大聲地問︰「李昌!李昌!有感覺嗎?疼嗎?」
「出事了,出事了!阿昌出事了!」小期被藍綺一問,人清醒很多,她惶恐地叫了出來,也來不及解釋,要了藍綺的車鑰匙便沖出會場,她要去救阿昌!
「骨科,12病區6床!家屬在嗎?」那個冰冷的聲音再次響起。
一群蜂擁而至的人一听這個號便又迅速離開。
到了指定的醫院,到了骨科住院部,小期兩腿發軟,直打哆嗦,連路也走得不利索,她混混噩噩噩地來到護士台前,說了一些她自己都不明白的話,護士說病人正在搶救中,請家屬至某某手術室外面等候,她又像丟了魂一樣,听話地去了那個手術室外面。她發現那個手術室外面等了很多人,可是她一個都不認識。她沒有任何思維,就是擔心地等在外面,等著里面那個讓她牽腸掛肚的人,只要里面的人沒事就好。
後來藍綺也來醫院了,兩個女人看著阿昌那不省人事的樣子,都忍不住哭哭啼啼了一番。
听說是活的,小期的精神來了一點,她一路小跑著跟上大叔的步伐。在電梯里,小期拉起他在吊鹽水的一只手,沒錯,這是他的手,她熟悉。阿昌骨節分明的大手現在卻柔軟無力。她輕輕地握著,感覺到了他微弱的溫度,她一個激靈,神智慢慢地清醒,淚開始一滴一滴地滴了下來。
團。幻裁,團裁。回到病房,安頓好阿昌後,她請了一個專職護工,陪著自己一起照看阿昌。她就一直拉著阿昌的手,呆呆地坐在他的床前看著他,她連眼都不敢眨一下,生怕自己已離開,他便不測了。到現在,她得腦子還是一團糟,她還沒明白發生了什麼事,就听一個交通警察跟她說,在XXX紅路燈路口,李昌的車和一輛公車車撞上了,事故仍在調查中。
她先在外面不停地走著,看見手術室里推出一個病人,便沖了過去,張望,每當看見不是自己要等的人,她又失落地站到一邊。漸漸地,覺得自己已經麻木了,她懷疑這一切是不是在做夢,周圍的一切是那麼的陌生,那麼的不真實,身邊人影晃動,寂靜無聲,仿佛一個個憂愁的幽靈,這跟她的生活是不一樣的,不真實的。她真希望這個夢早點醒來。
小的時候,她經常做夢,做噩夢,夢見自己迷路了,找不到回家的路,或者家里人不要她了,然後她一個人在外面孤零零地游蕩著,心里是無限的恐懼和不安,偶爾在她身邊出現的人也像今天這些人,陌生,沉寂而又冷漠,那種氛圍讓她覺得壓抑,可怕。現在又是這樣,周圍有那麼多面孔,然而沒有任何一個人是她熟識的,也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幫你幫她,她又陷入孤獨無助的局面,她好害怕,好不安,她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夢游來到這里,她怎麼變成阿昌的家屬了?
推床的大叔看了她一眼,估計這場面見得多了,輕描淡寫地說︰「已經月兌離生命危險,不過腦部還要做CT檢查。」
李昌的家屬,她好像听說過。她悶悶地哼了一聲,猶猶豫豫地靠近那個床,看著那個一動不動的人,問︰「他,他還活著嗎?」
正猶豫著,那個生死之門遠遠地又打開了,推出一輛床,床上鋪著白色的床單。一個冰冷的聲音響起︰「骨科,12病區6床!」
第二天的早上,病房里,阿昌還沉沉地睡著。查房的醫生來了。小期慌慌張張地站了起來,看著為首的主治醫師,語氣里帶著顫音,緊張地問︰「林主任,他怎麼到現在還不醒,他有事嗎?」
自此,小期才知道是藍綺給了阿昌自己的手機號。可是自己怎麼就變成阿昌的老婆了?她還是沒想明白。
藍綺看她臉色蒼白,額頭直冒冷汗的樣子,嚇了一跳,踫了踫她,問︰「小期,你怎麼了?」
那一晚,小期守著阿昌眼都沒有眨一下。此時她已經忘了對阿昌的恨,她只想那個躺下來的人不要死去,不要有事,她還有很多疑問需要得到他的解答。她怎麼成了他的家屬,他的車子為什麼去了她聚會的附近,他是去找她嗎?守在他的身邊,她發現,原來自己是那麼地愛她,自己這躲了半年實在是可笑。看著阿昌慘兮兮的樣子,小期開始後悔,後悔自己當初不該離開阿昌。人生總有不可預測的變數,生命原來也會瞬間消失,明天會發生什麼,我們無法知曉,我們能做到的就是緊握今天的幸福,能和相愛的人在一起是件幸福的事,我們要好好珍惜眼前的幸福。
阿昌迷迷糊糊地感覺到有人在踫他的腳,有點麻麻的感覺,他努力地想說知道,不疼。但是他的聲音似乎太過微弱,沒有人能听見他的聲音。
他又隱隱地听見剛才那個人在說話︰「他現在應該恢復知覺了。小李,你看看他的瞳孔吧。」
緊接著,阿昌又感覺到有東西向他的臉壓了過來,可是他什麼也看不見,一切都是混混沌沌地。他覺得自己的眼皮被別人沉重地揀了起來,一束光束好像照進了他的眼里,可是他只感覺到了一團朦朧的光。他突然想努力地睜開眼楮看看,可是他怎麼睜也睜不開。一個聲音從頭頂傳了過來︰「他的瞳孔已經不深了,應該恢復意識了,估計今晚或者明天就會醒來。他現在應該能听見我們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