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須靡的大手突然收緊了,從她口中說出那個名字,就讓他無比憤怒,還沒等他繼續追問,就听見門外呼莫喊道︰「大王,請移駕議事廳,都在等您了。」
軍須靡冷哼了一聲,站起身一拂袖就出了房門,留下錯愕的細君,霍峻怎麼會陽孫譜的曲子?
她怎麼從來都沒听過霍峻提起過陽孫這個名字?看著軍須靡徹底消失的身影,碧珠已經悄然和上門,進來了︰「公主——」
細君這才回過神來,讓碧珠將燭火移近一些,她小心的從床榻下模出那顆蠟丸,用力一捏,一個小小的絹布條寫著幾行字,細君看了又看,眼楮里現出一絲復雜。
「碧珠,這蠟丸到底怎麼回事?」細君小心的問道。
碧珠把事情始末告訴了細君︰「公主,你覺得這里有詐?」
細君搖搖頭,撫模著那張絹紙,遞給了碧珠,碧珠接過來發現居然是曲譜,可她看不懂上面寫的什麼,又遞還給了細君︰「公主,您怎麼這麼確定是霍將軍送來的?」
細君柔聲道︰「這是曲譜,是他自創的一段曲子開頭,可惜只寫了一半,剩下那半是我寫的,所以只有我們兩個知道,他是想用這個告訴我,那個人值得信任,只是——」
「只是什麼?」碧珠不解的看著細君,為什麼收到霍將軍的信她似乎一點都不開心。
細君搖了搖頭,示意碧珠把燭台拿得近點,她伸手將絹紙放在火上,緩慢的火苗竄起,一股青色的煙升騰繚繞,不一會兒,燒得只剩下了灰,空氣中仍然有淡淡的燃燒味道。
只是她已經不是當時的她,早已不值得他如此牽掛,手無意當中踫觸到軍須靡剛剛送來的琵琶,她的手輕輕揮動了一下琴弦,可是一來舊傷未愈,二來又添新傷,中指依舊有些疼痛,她淒然的放下琵琶,幽幽的說了一句︰「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行道遲遲,莫知我哀……」
如水的凝眸,配上絕世的容顏,看的碧珠一時呆住了。
細君剪下一條細細的絲帶,打了一個結給碧珠,低聲道︰「如果再見到青書,讓他把這個轉交給霍峻。」
碧珠愣愣的接過來︰「公主,您不寫點什麼嗎?」
細君淒楚一笑,搖了搖頭,聰明如霍峻,一定能領會她的意圖吧?從此了結情絲,莫再相憶!
………………………………雨歸來…………………………
議事廳,掛著一張大的羊皮地圖,軍須靡一踏進議事廳,就看到眾人已經在議論紛紛,看到他都停住了交談,看著他徑直朝右手邊的第一個而去。
軍須靡坐好後打量了一下,左手邊對面的交椅空著,下面坐著伊稚斜、于單等人,而自己旁邊則是大祿、翁歸靡等人。
「軍臣單于怎麼未見?」軍須靡淡淡的發話。
于單蹭地從座位上站起︰「父王身體有恙,已全權委托我來處理軍國之事!」www.fyxs.net伊稚斜接過話道︰「于單,放肆,王兄早已委托我接手,你病傷未愈,還是暫且靠後一些。」
于單怒氣沖沖的說︰「伊稚斜,你別忘了,我才是太子!父王有事,繼承大統的自然是我!」
伊稚斜冷冷一笑︰「哦?你可敢與我當著眾人面去和王兄對質?看他是不是已經改變主意了!」
于單指著伊稚斜︰「你明知道——」
可是看看台下的眾位將領,滿腔怒火卻不能發出,因為軍臣單于病重昏迷至今的事如果傳出去,那麼匈奴士氣一定會大衰,可是偏偏他卻咽不下這口氣!
伊稚斜冷哼一聲,不再看他,而是轉向一旁看熱鬧的軍須靡,淡淡的說︰「烏孫王,伊稚斜已奉王兄之命全權接管戰前事宜,大戰在即,不知王上那邊有何妙計?」巧妙的忽略了于單,將自己置于一個領導者的位子上。
軍須靡淡淡掃了一眼伊稚斜︰「既然軍臣單于身體有恙,本王自當親自拜訪,不如我們暫休議事,本王與銀戈夫人當立刻前去探望。」
伊稚斜心中對軍須靡又生出一分不快,此人竟然直指要害,恐怕明知道他們的尷尬處境,偏偏將他們置于更難堪的境地。
于單已經蹭的站起來︰「不行!父王抱病,暫時不能會客。」
軍須靡淡淡的掃視了一下匈奴眾將領,這才將視線落在于單身上︰「于單太子阻止本王探病,難道有什麼不可告人之處?大敵當前,如不坦誠相見,如何取得勝利?」
于單暴跳的指著軍須靡︰「有甚麼告不得人的,父王現在昏迷不醒,不能見客!」
軍須靡微微一笑,這個蠢賊!
果然,座位中一片嘩然,尤其是匈奴方,多天未見單于,如今突然听說單于昏迷不醒,頓時軍心大亂,議論紛紛,甚至看向于單和伊稚斜的眼光也發生了變化,誰都知道他們叔佷不和,難道——
更可怕的猜想由此生出,一位老將軍從座位上站起來︰「既然單于抱病,我等自當前去探視!」
另一個道︰「我等只有親眼看到單于,才能相信各位的說辭。」
「說不定有人心懷叵測,幽禁了單于也未必!」
軍須靡這才放下唇邊的酒杯,站起身來道︰「二位領路吧,今日不見到單于,我想也無議事的必要了!」
伊稚斜緊皺著眉頭,但已站了起來,于單也無奈的跟著向帳外走去。
翁歸靡在軍須靡身後,冷靜的看著眾人,心中已經有了計較。
單于門外,侍衛重重,軍須靡從他們身邊走過,突然在一個人面前停了下來,翁歸靡在他身後小聲說了兩句話,軍須靡冷冷一笑,未動聲色,先進了房內。
團。幻裁,團裁。燭火搖曳著,床榻上一個隆起的身影,床帳投下一個深深的暗影,仿佛那已經是一個死人。
眾將軍全都屏住了呼吸,軍須靡上前高聲道︰「單于,軍須靡前來探望!」
沒有回應。
軍須靡冷聲道︰「軍醫何在?」
帳外的匈奴軍醫匆匆的進入房內,瑟縮的跪在地上︰「大王——」
軍須靡道︰「快給單于把把脈,看看病情如何了。」
軍醫忐忑的上前,當他的手探上軍臣單于的手腕時,臉突然變了顏色——
雨歸來︰第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