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君听到這番話,轉過頭來,眼淚倏地落下,原來他以為這是自己想要害死他的毒藥,這麼說來,他認定了自己是個騙子,甚至讓她喝下去,倘若她事先沒有喝下和他相同的毒,只怕此時真的會死于這烏藤草下!
這到底是幸還是不幸?她已經分不清,心已麻木,往日的殘忍無情,瞬間如潮水般涌來,她赤著玉足,踏出了殿門,就看見殿外突然火光通明,這時一群侍衛匆匆的跑上來,急沖沖的來到軍須靡面前︰「大王子,烏孫王帶兵圍住了車師國,使者已經來到門外!」
歸齊也匆匆趕來,他的唇角還殘留著一絲血跡,不無怨懟的看著軍須靡,只是這個關頭,烏孫王突然前來,難道是替烏貴來報仇?鄭吉、司馬熹也帶著近衛前來,所有人都面色凝重起來——
一邊的歸齊也愣住了,軍須靡?難道這才是他的真實身份?五年前,在他們逃亡之時,他剛剛登上王位,怎麼會他?
軍須靡一把將細君帶入懷里,冷冷的看著霍俊,厲聲道︰「如果我說不呢?」
軍須靡回轉身,看著玉樹臨風的霍俊,沒來由心頭一惱︰「你是何人?」
軍須靡抱著細君,正對著霍俊,冷冷一笑︰「往日情意?真是笑談,無論我是誰,這個女人,我絕不會放手!」
軍須靡望著已經走出門外的細君,幾乎無心應對眼前的一切,而是跑了幾步,一把將細君拉住,當他看到她手腕上紅腫的印痕時,臉色變得更加難看︰「不許走!」
軍須靡皺了眉頭,怎麼連他也這般喚他?難道這真是他的真實身份,這麼說來,懷里的人並沒有騙他?
軍須靡眼前一片模糊,腦中不斷的充斥著一種尖銳的聲音,仿佛是無數個人在吵嚷,一個魔魅的聲音一遍遍在他耳邊說︰「永失所愛,孤苦終身,永失所愛,孤苦終身——」而另一張面容卻越來越近,可是就在他要看清她面容的時候,突然腦中如炸裂開一般,他痛苦的閉上眼楮——
幾個侍衛擁著一個年輕將軍走上殿前,鄭吉和司馬熹看見來人之後吃了一驚︰「霍將軍,怎麼是你?」
可是,烏孫不是已經另換新主了嗎?難道新的烏孫王害怕他復位,帶兵前來討伐?如此自己是不是可順水推舟,做個人情?一來將他獻出去,結交新王,二來就可以掃清自己等級的障礙?
就在歸齊思忖之時,霍俊朗聲道︰「鄭將軍、司馬將軍,烏孫王就在城外,他絕無惡意,請開城迎接!」
歸齊冷哼一聲︰「倘若烏孫與大漢交好,就不會庇護烏貴了!」
歸齊耳邊突然想起了細君說過的話︰倘若他恢復了記憶,別說是車師,就算再大的江山,恐怕也不在他的眼中!
此刻卻不敢妄動,就見細君對著依舊死死抱住她的軍須靡開口道︰「你要的人,剛剛已經服毒死了,是不是你非要見到我死在你面前,才肯放手?」她的脖頸向前了半分,劍尖已經抵住了她的下頜。
細君忍住眼中的淚,開口道︰「帶我離開,我永遠不想見到他!」
細君搖了搖頭,死抓劍尖,對上自己的喉嚨,霍俊扯著劍,下定決心,如果她真的敢自盡,他只能不顧她的手指,猛地抽回劍了!
團。幻裁,團裁。細君沒有回頭,只是低聲道︰「請你放手。」
這時有人高聲喊道︰「烏孫國使者到!」
鄭吉和司馬熹也圍上前來,開口道︰「霍將軍,果然是你!這位真的是舍妹嗎?」
鄭吉眉頭一皺︰「大王子、二王子,烏孫之前已與我大漢交好,此番定然有所誤會!」
鄭吉遲疑了一下,開口道︰「也好,鄭某親自去迎!」
霍俊一眼看見扯住細君不放的軍須靡,再看看細君的身子,居然連外衫都沒有穿,他臉色一變,大踏步上前,細君已經回過頭來,望向霍俊,臉色窘態畢現,卻急急的呼出一句︰「兄長,救我!」
霍俊吃了一驚,想要抽回劍,卻發現細君捏得很緊,害怕傷到她的手,他只得急聲道︰「公主——放開!」
霍俊心中一冷,這樣的態度,像極了他第一次見到軍須靡時的冷酷無情,看細君的模樣,難道又受了他的折磨?他不再猶豫,將劍刺入幾分,已經來到軍須靡的面前,細君看著那寒光閃閃的劍,唇角微微一笑,突然用手抓住了劍尖——
霍俊愣了一下,望向軍須靡扯著細君的手,而細君滿面淚痕,立時冷聲道︰「放開她!」
霍俊雖然已經听聞呼莫說軍須靡已經失憶,但是眼前一幕,卻仍然讓他惱火萬分,眼見著細君的肩頭已經滲出鮮血,喝過解藥之後,血液不再膠凝,傷口也開始綻裂開來,霍俊上前幾步,抓住軍須靡的手腕,冷聲道︰「放開她!」
霍俊見狀,用目光問詢了一下細君,隨即點了點頭,冷聲道︰「軍須靡,倘若你不想與我刀兵相見,馬上放手!」
霍俊轉向軍須靡,掏出腰下的佩劍,對著軍須靡,冷聲道︰「軍須靡,無論你是否失憶,我絕不會看她在你身邊受一絲委屈,倘若你還不肯放開,別怪我不念往日情意!放手!」
就在他意識迷失的瞬間,霍俊一把扯開軍須靡,將赤足的細君抱在懷里,解下自己的外衣,為她披上,隨後攔腰抱起細君,翻身上馬,動作一氣呵成,他回望了一眼軍須靡,冷哼一聲,口中道︰「司馬將軍,後會有期!」說完雙腿猛地收緊,騎馬飛奔離去——
身子搖晃了兩下的軍須靡,眼楮漸漸恢復了明澈,原來那張臉,就是眼前這個哀婉欲絕的女人,她曾經舉起匕首,以死來捍衛自己的清白,曾經想要自戕,來換取大漢和烏孫的安寧,她甚至一度假死,想要逃開他的殘佞!
斷斷續續的片段,雖然無法勾勒起完整的輪廓,可是那張動人的容顏,卻讓他的心瞬間感覺到了徹骨的疼痛!幾乎是下意識的喊出︰「君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