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御舜倒在旁邊看起了熱鬧,笑而不語。
楚凌裳只覺得這男人有點奇怪,他不是一向與伊稚斜交好嗎?怎麼見他與單于有了爭執一點表示都沒有?甚至,不見一點焦急的神情。
再看伊稚斜,他也只是雲淡風輕地笑笑,不再出聲。
「單于既然提到了先祖師爺鬼谷子,那我就不妨從鬼谷先生說起。先祖師爺鬼谷子先後曾教授先祖師孫臏、龐涓、蘇秦和張儀,其中孫臏與龐涓對兵法最為感興趣。龐涓一心想要下山做官,正巧當時魏國前來邀請納賢,先祖師爺鬼谷子見勸說不動,便命龐涓出外摘朵花回來。龐涓摘好小花拿回來後,先祖師爺便告誡龐涓可去魏國享十二年富貴,同時又送于龐涓八個字——遇羊而榮,遇馬而卒。只可惜龐涓沒有將他老人家的話放在心上,最後應劫于馬陵道被萬劍穿身而死。」說到這,楚凌裳看向軍臣單于,「這便是通曉宿命的本事。」
「听聞鬼谷子因鐘愛孫臏真誠性格,將自己畢生所學傾囊相授,其中也包括通曉宿命,不知是真是假,難道你們鬼谷之人只有通曉宿命之本事?」軍臣單于問完這番話,許是怕她誤會,又連忙解釋了句,」楚姑娘,此話絕無詆毀質疑之意,只是這事實在令人太好奇而已。「
團。幻裁,團裁。「妙啊,真是妙!」軍臣單于連連拍手,又連忙命人斟上美酒佳肴,親自舉杯,「楚姑娘既然是——」說到這里,他看了一眼赫連御舜,又笑著改口道︰「既然楚姑娘來了我們匈奴國,便是座上賓,未來匈奴國的命運還望楚姑娘能夠指點一二。」
「楚姑娘是出自鬼谷一派,能夠為漢景帝掛帥出征著實令天下男兒都汗顏,我曾听聞鬼谷派的祖師鬼谷先生的事跡,听聞他一生培養良徒眾多,平生最寵愛的便是戰國謀略之才的孫臏,而楚姑娘的先祖師正是孫臏是嗎?」
「民女也是听現師提過此事。當時為戰國紛爭,先祖師孫臏為齊國謀才,交戰之時被燕國所擒,先祖師爺鬼谷子便率領一眾徒弟前去營救,先祖師孫臏這才幸免于難。」
「遇羊而榮,遇馬而卒?原來鬼谷老先生早就算出龐涓一生的命運,只可惜,我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這句話是和解,鬼谷老先生為何那麼肯定龐涓與魏國有緣?還請楚姑娘賜教。」軍臣單于顯然感了興趣,許是君王之人最為感興趣的便是通曉宿命,留一個通曉宿命的人在身邊,就意味著萬無一失。
于單佔了上風,自然得意洋洋,看向赫連御舜,問了一句話來。
從赫連御舜回了話後,大殿之上肅靜一片,直到軍臣單于看向了楚凌裳,開口打破了這片寧靜。
軍臣單于點頭,「鬼谷子一生都隱于山谷之中,世上幾乎沒人見過他的真容,有江湖傳言說,鬼谷子一生只為孫臏下過山?」
因為從宴席開始到現在,以上的交談全都是用漢語,這次于單甩出的問題是用匈奴語,她听不懂他究竟問了什麼問題,卻明顯感覺到大殿氣氛在悄然發生轉變,就連赫連御舜原本含笑的神情也微微起了變化。
她不解,又轉頭看向伊稚斜,卻見伊稚斜的神情也轉為嚴肅,拿著酒杯的手停在了半空中,半晌後,他才一飲而盡。
楚凌裳听到大殿之上有倒吸冷氣的聲音,又見所有人的神情更為驚訝,貌似赫連御舜回答了他們一個意想不到的答案似的。
楚凌裳微微一愣,他是要給她敬酒嗎?她沒想到他絲毫沒有高高在上的架子,不過她有些遲疑地端起了酒杯,心中有點沒底,這是烈酒,她一向沒有酒量。
楚凌裳知道軍臣單于許是轉移了話題,看向他,從容不迫地答道︰「是,民女的先祖師正是孫臏。」
楚凌裳自然看穿他心中所想,只是淡淡笑了笑,輕聲回答︰「龐涓下山之前采到的那朵花名為‘馬兜鈴’,常年開于雲夢山上,也就是鬼谷山,這花一開就是十二朵,可預示人生富貴十二年,這花是龐涓采于鬼谷,見日而萎,就是看到日光就枯萎了,鬼旁加一個委字正好是一個「魏」,也預示著與魏國的不淺緣分。而所謂‘遇羊而榮遇馬而卒’也的確應驗,龐涓下山之後正遇魏王進蒸羊,他便前去覲見,魏王欣賞他的謀略便加以重用,于此同時又听說先祖師孫臏才能出眾便想舉薦,龐涓沒辦法只好照搬。先祖師爺知曉龐涓性格,生性善妒,其實早就警告過他要他以後不要欺騙別人,否則日後必然應劫而死,只可惜他沒有听勸,陷害了先祖師孫臏,最後先祖師逃到齊國,將龐涓設計殺死在馬陵道,這便是‘遇羊而榮遇馬而卒’的由來。」
楚凌裳輕輕點頭,這單于雖以鮮血為生,但不乏也是個性情中人,說話倒也直爽,通曉宿命其實只是鬼谷的其中一門學問而已,于她已經不那麼稀奇了,因為宿命即使通曉也在不斷改變之中,師父畢生在鑽研天命與人命的關系都毫無所獲,而她更不敢自稱通曉了。
現在,她只能靠對方表情來猜測問題,卻失望發現,怎麼猜都猜不透。
疑問堆積于心,又覺得赫連御舜攥著她的大手微微用了一下力,捏的她有些生疼,剛要抬頭,便听他看著于單也同樣說了一句匈奴語,應該是回答了他的問題,一字一句鏗鏘有力。
究竟,于單問了什麼?
這話一出口,便又引來眾人的驚愕,他們全都將目光落在了赫連御舜的身上,連軍臣單于也看著他,似乎在等著他的答案。
「楚姑娘,怎麼,難道單于主動敬的酒都不喝?」于單有些不滿地嚷了一句。
楚凌裳看了一眼杯中酒,看來今天這杯酒不喝也得喝了,剛要咬著牙一飲而盡,身邊男人卻不著痕跡地拿過她手中的酒杯,用匈奴語對著軍臣單于說了一句,而後一仰頭,全光。
軍臣單于先是一愣,隨即哈哈大笑也一口喝下,席上所有人都在哈哈大笑起來,楚凌裳覺得奇怪,連于單都在笑,那笑,卻是充滿譏諷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