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華輕輕斂下長睫,「凌裳,我已經沒事了。」
楚凌裳心口有一點點的堵,喉管處又像是被人死死卡住一般,深吸了一口氣才出聲,「塢佳要想為難一個人,不折磨到盡興怎會善罷甘休?」
「凌裳,別听春梅冬荷她們亂講,宴席那天塢佳是來過玄月閣,但也只是鬧了一陣子就走了,是我身體不適無法出席而已。」
「你要見的,就是軍臣單于!」
「保護好自己吧,這是我唯一能說的話,也是你對朋友的承諾。」楚凌裳的心頭沒由來的泛起一陣悲涼,是不是身在漢宮的人,到了什麼時候都是一樣身不由己?深吸了一口氣,她臨行前說了最後一句話——
「公主的記性是這麼不好嗎?王府再大也不及漢宮吧?在漢宮之中公主都可以行走自由,單單一個王府又豈會迷路?」楚凌裳咬了咬嘴唇,黛眉泛起一絲隱痛,「要我來說說看嗎?」
「凌裳,你不會失去的。」南華公主在她身後輕柔開口,「雖然很所事情我無法同你講,但請你相信,無論在任何情況下,你都是我最看重的朋友,就算傷害任何人,我都不會傷害你。」
「 當——」南華公主手中的茶杯打翻了,她慌忙站起,不知是因為楚凌裳的話還是因為打翻的茶杯,總之站在身後,就一動不動地看著楚凌裳,手指有那麼一點點的輕顫。
「在你听說王上要舉行宴席時,你已經精心做好準備。你讓所有下人都知道你來親自準備漢服和首飾的事情,無非是想借著下人的嘴巴告訴塢佳這件事,塢佳沉不住氣,原本她就看你不順眼,自然會來玄月閣大鬧一場,甚至用盡各種辦法阻止你去參加宴席。結果塢佳如你所願真的來了這里,你受了傷,去了禁樓附近,原因就是你知道會有一個人在那附近出現,你很清楚他的行蹤他的心思,你去禁樓見的就是他,對嗎?」說到這里,她輕輕吐出一個人來——
「如果你想找王上,王上那個時間正好在宴席,如果你想來找我,那你應該是直接進來,而不是在禁樓的相反方向出現。」她看著她,一字一句問道︰「你到底想找誰?」
「我」
「我當時受了傷,再加上天黑,也許我走錯了方向——」
「赫連御舜當時是命令管家辛扎準備漢服,為何最後是你來準備?」楚凌裳的語氣很輕柔,像是無心的一句。
「辛扎找來了一些丫鬟準備漢服的事情,你通知春梅親自告訴辛扎要準備漢服一事,在府邸之中,你一向默然,卻因為出席宴席而得罪了塢佳,她為什麼會那麼生氣?」她頓了頓,一字一句說道︰「因為是你讓她知道了你是多麼熱衷想要出席宴席,你為自己精心備好漢服,甚至挑選首飾都不假手于人,如此高調行事,無非就是想要塢佳知曉這件事,你早就料到塢佳會來玄月閣大鬧一番,最後讓你無法出席宴席。」
「還有,我師兄夜崖跡,許是快到了。」
聯們保我能聯我。「那好,我問你,當時你為什麼會在禁樓附近出現?」
南華公主听得征楞,眼神忽明忽暗,又竄過一絲慌張,「凌裳,我不懂你在說什麼,我怎麼可能料到塢佳會來玄月閣,而且,當時我真的只是有心要幫管家。」
南華公主的手輕輕顫抖著,這一次她沒有說話,神情卻像是一只迷茫的兔子。
南華的呼吸有些急促,良久後才又重新坐了下來,拿過錦怕慢慢擦著手,「凌裳,我知道你有出揣摩人心的本事,但這次你錯了,我怎麼可能知道軍臣單于會在那里?」
南華眼神一愣,頓了頓說道︰「辛扎不是漢人,又生怕有何閃失,所以過來救助于我,我見王上有心要你恢復女兒神自然也是高興,所以就親自著手準備了,凌裳,你今天這麼怎麼了?奇奇怪怪的。」
如果一切正如她所猜測的一樣,那麼就說明南華是很清楚知道單于的情況,甚至連他出現在禁樓附近都知道,單于為什麼又會出現在禁樓附近?
室內一陣沉默。
楚凌裳也不想強迫她,但心總是堵得難受,閉了一下眼楮,再抬眼,清澈無比——
楚凌裳也坐著不動,靜靜地與她對視著,用她的冷靜來面對著她眼底飛快閃過的慌張。
楚凌裳心頭掠過一抹難以言喻的悲涼,她的慌張她全都看在眼里,就在回府的路上,她已經同抬著車攆的侍衛們詳細打探過這件事,有侍衛親眼見到南華公主派春梅找來了辛扎管家,還有巡邏的侍衛也見到受了傷的南華出現在禁樓一邊的身影。
楚凌裳抬眸看著她,一雙清眸卻像是鋒利的刀子似的盯著南華的臉,看的南華有些全身不自在,將眸光閃躲了開來,低聲笑了笑,「凌裳,你這是怎麼了?」
楚凌裳的眸底慢慢騰起一絲灰蒙蒙的東西,就好像青瓦冷霜,簌簌紛落,她深吸了一口氣,將茶杯放下,看著南華公主——
良久後,楚凌裳才站起身來,看著南華公主嘆了口氣,「你我同樣出自漢宮,無論你究竟有什麼目的我都不想知道,如果你不說,我自然也問不出來,只是,你要知道,我不想連你這麼一個可以說話的人都失去。」
說完,她準備離開。
這也是楚凌裳很想知道的事情,從她剛剛神情上看,她的猜測已經**不離十了,可是她就弄不懂南華真正的目的是什麼,想要引起單于的關注?很明顯,她已經成功了,但引起關注之後呢?她已經嫁給了赫連御舜。
南華公主隨著她最後一句話的落下,身子猛的一顫,待她的身影消失後,她才六神無主般地跌坐在椅子上,手死死按住胸口的位置,眼底慢慢凝聚成淚,順著眼眶滑落了下來
夜崖跡,這個名字鐫刻在她心頭太久太久,已經形成了深深的烙印,輕輕一踫,卻還是疼痛不已,血流不止。
她永遠記得初見他的時候,驚鴻一瞥卻成永恆,那個男子像是夢一樣地出現,她從不知道世上還有如此瀟灑溫潤之人,舉手投足便令她深深迷戀,這種情感擠壓越深,她就越恐怖,最怕的不是天涯相隔,也不是永遠見不到,而是——即使置身咫尺,也難以——相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