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兩把大錘子劃過半個廳堂,「 「響著卡在一根柱子上……
「今日是玉莊主的好日子,爺懶怠給他添幾具尸體,——算你走運!」
他低頭俯視在腳下不斷掙扎的錢大帥,抬膝一腳踢開,那錢大帥好似球一般「咕嚕咕嚕」滾開來,直到門口才叫門檻攔住!
爬起身時那是怒火沖天啊!
又呸又啐,大吼著︰「你少猖狂,大爺我有朝一日必取你性命!」狼狽的叫人擁著走了……
大廳靜的跟沒人似的,在無人敢多說一語。
葉家那個少年……儀夏瞟見,他不過雲淡風輕一笑,萬事無干的樣子……
「眾位別發愣啊!」
玉莊主強笑著打破沉寂,對著下人使了個眼色︰「沒事了!沒事了!」
家丁們忙著去拔那嵌入柱子里的大錘,費了許大的力氣也拔不出來……
「眾位喝酒!」
「喝酒!」
「喝!」
「喝!」
勸酒聲又響起來了……
除了還在和那嵌在柱子里的錘子較勁的家丁們,一切似乎都沒變,方才那一場如夢般消散……
儀夏收回目光,抬頭卻撞上滿目黑色。
他俯,伸手托在她的腮上,盯著她的眸子。
她無動于衷的任他擺弄,淡淡的回看他。
「從來沒有人敢如此盯著爺的眼楮看,除了你。」
「從來都沒有人一天到晚要我盯著他的眼楮看,讓我惡心到想吐,除了你!」
她甩開他的手,起身而去!
那一抹碧雪青色的背影倔強的讓人心疼……
他笑了笑,沒注意到身邊的侍女面紗下的驚訝︰爺也可以笑得……如此平和溫柔嗎?
上弦月,朦朧……偷偷溜進室內的夜風,調皮的掀動著紗帳,裊裊的軟香,就沾上了些清雅的意味……
外面的敲梆剛過,已是三更天了。
她自榻上輾轉一下,身畔的冷崢嶸並沒醒。
儀夏小心的惻了側臉兒,身畔人溫暖的的呼吸便撲了個滿面。
月光下的這張臉,平靜的如無波的湖面,不是林翼的溫柔儒雅,不是二哥的妖惑嫵媚,卻是俊朗自負,不可一世的孤傲,冷血冷情……
恍惚間,她又憶起那個曾日日夜夜守在燭光下等她的男子,那時候的她,怎麼就會那麼傻?那麼任性?
浪費了那麼多可以互相廝守的時光,雖然知道,這份相守……不會長久……
儀夏輕輕掀開被子,越過冷崢嶸,如靈蝶般翩然落下榻,動作輕微的穿上鞋……
打開門,微風款款不請自入,掀飛她的青絲白鍛袍翻飛如花。
掩上門……
夜空中含著夜月特有的香氣,寒梅姿態各異的布滿花亭,儀夏撩了撩衣袂,繡著青花的鞋子踏上染滿夜露的蕭草。
伸出玉指,伸向那彎玉月。
皇甫,你听到儀夏的呼喚了嗎?
听到了嗎?
我好想你,好……想啊……
朦朧色,煙掩了那雙清眸………
那遠遠的白衣迎風亂舞,好似冠古絕今的月歌,是誰的身影,才能在月色下綻出如此動人心魄的絕美?
「林翼!林翼!」
她不顧夜露沾濕羅襪,痴痴追向那抹白衣勝雪!
青絲叫風灑亂滿空,飛揚的衣袂如蓮花的開落!
「翼……我好想你……」
終于環住了他的腰,卻嗅的滿腔青草的淡香……
這不是……
頹然松手,見那白衣人兒回首——
不知道怎樣的仙境才配得上這樣絕世出塵的面容,那樣的超凡月兌俗,應是天外來仙,不是這紅塵亂世之人。
「對不起……」
儀夏禮貌一揖,垂首間,如瀑青絲傾垂,掩住那眸中一閃而逝的失望。
「姐姐。」
他禮貌頷首,不似他人喚她「夫人」︰「打擾姐姐賞月了。」
「是我打擾你了。」
儀夏微微笑。
「姐姐,我是中天,葉中天。」
少年依舊有禮,言行舉止,讓儀夏一陣恍惚……
他就好像一片雲,純潔無暇的雲……那世界上最純淨的泉水里照映的雲。
「冬夜寒涼,縱使月色如洗,姐姐也莫久賞,告辭。」
他言畢,揖身而去……
就如同淙淙流水,自眼前流去,再找尋不到。
陸子祁的雲淡風輕,也是沾染了紅塵的氣息,卷入那王座的紛爭。而這個男子,是不該生在這個塵世間的謫仙。
她笑了笑,緩緩轉身,踏著這涼如水的一地清輝,向著玉月山走去。那斷崖邊的月色,當時另一番天地才對……
玉月山上,月色妖嬈,樹影在這清華下嫵媚的舞動,拼盡風姿,向夜的女王獻寵……
山上不知何時多了一抹雪痕,盈盈如一睫女敕雪蓮,半開未開。
儀夏就坐在這侵骨寒風中,吹奏那首勾起往昔無數的曲子。夜露沾濕了衣袍,靈笛裊裊的飛散出婉轉的清曲……
月樓台,影為伴。為爭紅顏,曲淚腸斷,攜佳人縴手,化月華永伴,縱黑雲掩盡精華,卻收,玉人衣袖……
皇甫,儀夏不配……不配將你純潔的月華收進廣袖。那沾染上污泥的雪花,怎配藏身林深處?
好在……你看不到這般骯髒的儀兒了……
忽有一雙手伸來,用力將沉浸在笛聲中的女子從地上拽起來,曲斷風住……
儀夏冷漠的抬頭,對上一雙冷冽如冰的幽眸。
「倒叫爺好找!你有這閑情雅致來此賞月吹曲兒,就不怕寂寞了爺?」
他猛的攬緊她不盈一握的縴腰,溫暖的呼吸縈繞耳畔。
「爺倒是不知道你的輕功竟到如此境界,可以無聲無息的從爺身邊離開!」
指尖的靈笛,宛轉出清麗的華光,讓她握緊了……
儀夏微微側面,避開了點兒︰「冷爺睡得那般香,冥兒怕驚了冷爺的好夢。」
「好夢?」
他攬在她腰間的力重了些,讓儀夏不禁輕呼出聲︰「疼……」
「這曲子,是為誰吹得呢?如此動人心弦……總不會是為了爺吧?」
那月華下更為動人心魄的眸子,犀利如劍。
儀夏用力的推開他,後退幾步︰「我累了!我……我要去睡覺了!」她迅速低下頭,不叫他看見那眸中難掩的殺機,匆匆下山而去……
那玉月偷窺下,唯有挺拔如白楊的身姿,隨意披散的長發,當空亂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