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賢微微斂眉,拱了拱手︰「是賢姬誤會了姑娘。」
女子莞爾︰「我並不介意,你本就該如此忌憚我。」
冷賢張了張口,似有所言,卻見冷崢嶸皺著眉,閉著眼倏忽坐起身,抬起一只手死死的捏在印堂處,似乎那兒難受的要命般。
儀夏卻因為他的起身,被撞倒在榻,一腦青絲摔散在枕畔,如瀑般縷縷的散落下來!
「你在這里做什麼,就憑你如今這張羅剎丑臉,還不給爺滾遠點兒?——來人,拿酒!」
他睥睨著儀夏,滿眼的厭惡,怒聲向賢姬喝道︰「還不快去拿酒?」
冷賢被喝的一驚,不敢違背,忙忙退了下去!
「你還在在這里干什麼?——給爺滾出去!」
他暴怒的抬起手想拉扯女子,卻驀地瞥見手腕上包扎的整整齊齊的紗布,立刻暴躁的扯下來,帶得傷口鮮血立刻滲出,順著腕子滴落在錦被上!
「滾!」
冷崢嶸抓起錦被一並丟出去,撞得一個雙玉版摔得粉碎!
儀夏穿著單薄衣衫的身體就暴露在春寒料峭之中,凍得微微瑟縮一下。
他瞥見了,卻不為所動,指著門︰「滾出去!」
眉眼里涌動著冷冽的憤怒,結實的胸膛一起一伏的。
儀夏看了一眼他那還在滲血的腕︰「好,我滾。」
起身下榻,穿上鞋,步至門口,腳步頓了頓,回頭︰「還是別喝酒了,傷身。」
「傷身?」
他冷笑︰「你不是巴不得爺早死嗎?——滾出去!——拿酒來!快!」
吼聲震得莊中人紛紛驚覺,大壇大壇的美酒立刻送上來!
儀夏面無表情的看著他拎起酒壇猛灌,任酒水順著脖子浸濕衣衫……
唇角,卻勾起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低低一聲兒,似叫風兒一吹就斷了般……
「是呢……我巴不得你死……」
月色入洗,籠罩的天地萬物如同著了件銀裝。
女子慢慢的轉身,慢慢的遠離那間有頻頻酒壇子摔碎聲的屋子,向台階下走去。
夜色很美,星星比素日都要明晰,是叫雨水洗滌過的緣故吧。
好久沒這麼靜靜的欣賞月色了。
曾幾何時,踏著一地月華從一絕到靜王府,心下因為知道林翼有派人一路保護,才會故意走很慢,欣賞著漫天星辰月輪,整的大家都睡不好覺……
可惜,物是人非……
柳絲無禮的晃動著柔枝,和著樂曲演奏成哀婉的調子。
「翼,轉眼五個月過去了,都快半年了……我都快半年沒有去看看靜王府後花園那片百合燈,沒有給你煮香氣四溢的‘玉雪’,沒有……沒有抱著你……喚,夫君了……」
淚,在眼眶中閃爍著晶亮的光澤。
月發出愈發迷人的光暈。
女子單薄的衣衫在寒風中鼓起,又落下,卻因為高燒,根本不覺的冷,反而渾身滾燙的……
葉子上的水珠子在月華下閃爍著鑽石般的光澤。
儀夏干燥的唇兒動了動,閉了閉眼,一陣暈眩,不由後退幾步,似要跌倒——
一雙手緊緊的抱住女子!那樣緊,那樣用力,似要將彼此揉進對方的骨血里面一樣,伴隨著帶著哭腔的喊聲︰「小姐——!」
女子的身子頓時就僵住,然後怔怔的,怔怔的回頭︰「草一……草一!」
眼前一黑,就那般暈過去,眼里的淚,如斷了線的珠子,從眼角掉了下來……
羅幕輕揚,褪色的老油燈晃著昏暗的光,窗畔的老花燈「吱吱嘎嘎」的,如垂暮老人的咳嗽。
「庸醫!她怎麼就又有生命危險了?——難道爺的真氣還不夠?」
「爺……」
六個冷莊最好的大夫瑟瑟發抖的跪在地上,連連磕頭︰「爺息怒!冥姑娘身子本就醇弱,高燒未退,又經雨淋又經風吹的,更添方才大悲大喜,氣血淤積在心,再好的身子也垮了啊!」
「來人。」
修羅般滿臉冷冽的男子沉聲淡淡道︰「將這六個庸醫給爺拖下去,一刀一刀的剮,何時姑娘不再有生命危險了,就讓他們回來。」
「是!」
「爺饒命啊!」
「爺饒命!」
……
冷崢嶸陰著一張臉,打不跨至榻邊扶起昏迷的女子在懷,自丹田運氣,抵著女子的背部緩緩輸入——
「爺,你才輸了真氣和陽血,再耗費真氣,恐怕——」
梨三妹的話頭未盡,便叫主子一道冷厲的目光瞪得住了口,跪在地上。
……
「咳……咳咳……」
儀夏猛然驚醒,大口大口的喘氣,汗濕全身,一時只覺渾身無力,連想抬手拭汗,都引起一陣暈眩。
「姑娘可醒了,都睡了一天一夜了。」
賢姬清清涼涼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儀夏感到有一雙手將自己扶起來。
賢姬回頭吩咐︰「草一,你家主子醒了,還不去端些熱粥來?」
「是。」
熟悉的聲音。
儀夏驀地抬眸,急切的尋找聲音的主人!
賢姬微微一愣,繼而讓開身來︰「草一,你陪著你家姑娘,我去吧!」
女子掩上門出去了。
「小姐!」
草一方哭著抱住了儀夏,小肩頭一聳一聳的抽泣︰「都是草一沒用,草一該死!」
小丫頭哭著,用力的扇自己耳光!
儀夏忙伸手拉住她,早已泣不成聲︰「你干……干什麼啊?」
「小姐,都是草一沒用,保護不了小姐!害的小姐受了委屈!」
小丫頭失聲痛哭,淚珠子順著臉頰流下來,直哭得喘不過起來!
「草一乖,草一不哭!不關草一的事兒!」
儀夏伸手擦掉自己的眼淚,又替草一擦眼淚︰「草一,小姐不哭了,你也不許哭!」
「小姐……」
草一紅透了眼圈,強忍著淚水點點頭,抱緊了儀夏。
賢姬推開門進來身後跟著幾個鼻青臉腫,瑟瑟發抖的人。
「愣著干什麼?莫非還想嘗嘗千刀萬剮的滋味?」
女子斷喝一聲,受驚的大夫們立刻腳一軟跪倒在地,膝行過去給儀夏請脈!
搭過脈,其中一個顫巍巍的伏磕頭道︰「姑娘……姑娘已經醒了,無……無什麼大礙……」
「這麼說,姑娘現在沒有生命危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