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的淚隨之掉下來,狠狠扣在十哥手臂上的手,早已麻木的失去了知覺……
「冥兒,城弟——」
修容的話未盡。
儀夏已經抬起頭,眼楮里只是憔悴,看不到一絲淚痕,緩緩的打馬轉過身來,目光落在依舊似笑非笑的衛夫王身上。
儀夏盯著月勒許久,轉過目光,冷冷的聲音落在夜色里︰「王上是聰明人,自然知道如何做。——二哥,放他走!」
修容眨了眨桃花眼,輕笑一聲,促狹道︰「本來看著這個假王長得不錯,準備賣到勾欄里去!不過既然我家小十一開口了,那就放了你好了!」
袖箭一收,推開月勒!
衛夫王踉蹌數步,慵懶的直起身,陰柔的容顏揚起來,想著儀夏笑︰「你我是大敵,當真要放了朕?」
儀夏卻是再不看他。
冷冷道︰「你畢竟救過冥兒一命,冥兒今日還你,不拖不欠……我說過,出了那個溶洞,你我就是仇敵!——駕——!」
血閃立馬撒起蹄子,飛速的消失在夜色里,修容也翻身上馬,追尋而去……
雪白的中衣,還在晚風中寒涼的飄起,又落下……男子勾唇一笑,自袖中緩緩模出一枚小小的箭,那箭的尾部還系著一截金絲擰成的繩子……
「冥兒,你錯了。朕說過,必帶你回衛夫……」
耳畔似又傳來女子的哂笑……「月勒,你不會真的以為我會傻到相信,你是因為喜歡我,才救我的吧?」……
「不是因為喜歡嗎?」
男子絕世的容顏上,略有幾分困惑般,繼而邪魅一笑︰「那又如何呢?你這樣的女子留在身邊,日子自然是有趣的多了……」
……
衛夫西羌聯軍大營自峽谷遇伏擊,傷亡雖然沒有多少,但是士氣跌了不少!
次日,戴著銀面具的衛夫王,自己回來了,屏退所有人。
見了賀雲溪,似笑非笑的︰「將軍好手段,雷厲風行的氣派,不愧為西羌‘雷霆大將軍’之美名!面對敵人拿朕的性命威脅,都毫無懼意!」
賀雲溪毫無愧意,單膝跪下︰「雲溪不知那夜之人就是王上,得罪之處,雲溪甘願受罰!」
「朕,有說要懲罰你嗎?」
月勒輕笑,緩緩的彎下腰,聲音愈發的柔媚︰「何況……將軍也只不過,是差點射殺了,朕……而已!皆是因為將軍的無知,以為朕是冒充的……罷了!」
「多謝衛夫王體諒,臣,不甚感激!」
淡漠的公文式回話,男子不卑不亢的跪在那兒。
月勒勾了勾唇角,直起腰,靠到椅背上,許久,漫不經心道︰「下去吧,朕……要好好兒,好好兒想想……好好想想……」
好好想想……那個女人,接下來,她會,使出怎麼樣,聞所未聞的計謀和陣法……來對付他呢?
……
屋內燈火通明,無數的身影交織重疊又分開。
一盆一盆鮮紅的血水被端了出來。
屋內卻听不到一聲兒聲響,連腳步聲也不曾聞。
一切,都死寂的如無人一般……
女子就是那般一身火紅的衣袍,柳腰縴縴,玉墜環佩,絢然華光!
梳著最繁復的流雲髻,金釵連翹,水晶額鏈,襯著皮膚瑩白如玉,精心打理過的黛眉兒,蝶翅般密而翹的睫羽,粉黛胭脂,連那道傷疤也看不出一分。
朱唇嫣然,姿色天然,一貌傾城,皎若秋月,秀色可餐!
艷麗的奪人眼目,便這般,不顧所有人訝然的目光。
端端正正的立在門外,浸透夜風的寒涼,含著最甜美的微笑,望著那扇緊閉的門……
許久,久得連時間,都已經忘記了自己的腳步,漏刻停在那兒,無人管理……
軍醫長舒一口氣,顫巍巍的擦去額角的汗珠子,向著水裔修容疲憊的拱拱手︰「……將軍的性命,算是保住了!」
修容緊鎖的眉,方舒緩了一分,看向床榻上的人,幾乎體無完膚,上上下下,涂滿藥,包扎著紗布。
還有鮮血,在源源不斷的滲出,連最好的止血藥,也不能抑制……
「二公子,十一小姐在屋外已經待了一天一夜了,從昨夜,到今晚,一直不肯吃飯睡覺,就站在門外……」
潘肅皺著眉,目光落在水裔城身上,低低道。
修容怔了一怔,立刻轉身,推開門,光線徑直射出來,照亮那一片天地……
便看見,夜風之中,女子翩躚的衣角輕拂,含著一抹單薄的微笑,站在那兒,仿佛天地間的一抹紅艷的牡丹花,絢爛的盛開,卻安靜的讓人那般想落淚……
「冥兒!」
水裔修容疾步走下來,伸手去扶女子。
觸到那素手,感受到刺骨的冰寒,帶著濕意,竟是攥著一手心的汗水,僵硬的立在那兒……
男子的心,似被刺了一下般,太息一聲將女子攬緊在懷中。
「……冥兒,一切都過去了……都過去了……」
女子僵硬的唇角動了動,許久,綻放出一朵好似花兒怒放般璀璨的笑容,孩子般,開心的望著他。
「瞧,我就知道……我是該穿得漂亮的……」
平靜嗓音柔柔軟軟的。
「二哥……你看,林翼死時,我穿著白衣……孩子死時,我穿著淡紫……十三弟死時,我穿著素蓮色……你瞧,我就知道……我是該畫著最美麗的濃妝,穿著紅色的,穿最艷麗的紅色,我是該穿著紅色的……」
「冥兒……」
水裔修容絕世的容顏上,透出淡淡的不忍,張了張口。
終究只能緊緊的,緊緊的抱住女子,像小時候一樣緊緊抱著︰「冥兒,冥兒不怕,二哥在這兒呢,你還有二哥呢……」
男子感到有溫熱的液體滴下來,滴在肩頭,很快的滲入他單薄的薔薇色衣衫里,淡淡的,看不出印記……
「二哥,你們都不要再離開我,好嗎?再也不要了……好嗎?求你們,我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