賬房先生一听唬了一跳,顫著聲問道︰「你們,你們想怎樣?難道還敢反了天不成?現如今老爺雖然不能出來主事,但還有老夫人在這里呢,杜家還沒完呢,你們這樣鬧騰,小心驚動了老爺,不是玩兒的。」
眾人一听也是,雖然他們擔心自己的銀子,但是畢竟不想跟杜家撕破臉,就不再向前推擠,之前帶頭的那個老人兒說道︰「我們也並不是要怎樣,只是想看看這賬本子,你管著賬自然心中有數,我們可是上個月算總賬時就因為老爺的病沒能算成,如今老爺還不知道何時能痊愈,難道就讓我們當睜眼兒瞎不成?」其他人也同聲附和。
秦氏一看無法,在心里嘆了口氣,原本她還對這些人抱著希望,以為沒了老爺還有他們幫扶著,至少能撐起這偌大家業,誰知道他們竟然會為了眼下這點兒蠅頭小利就吵上了,以後再有大事還能指望上他們?她不禁在心里悽苦,但是眼下的事還得她出來料理,她只得上前說道︰「好吧,既然老幾位異口同聲要看賬本子,我就讓你們看,只是這里亂得很,你們也看見了,實在不方便坐下細談,不如等我叫人將這里收拾打掃了,明兒個您們再趕早來如何?」
「這……」那幾位還有些猶豫,不想離開。秦氏見他們猶豫,又道︰「你們放心,只是差著半天而已,還怕我們動手腳不成?保證不會差你們的事的。」
眾人想了想,覺得逼得太緊也不太好,只好點頭道︰「那好吧,我們就等明天趕早來,到時候夫人一定要說話算話。」說完就三三兩兩地行了禮離開了。
他們一走,秦氏就頹然坐倒在了椅子上。賬房先生見如此,擦了把臉上的汗,急道︰「夫人,這可怎麼是好啊?先時您幫少爺們支銀子時我就反對,這下好了,他們听到風聲一齊都來逼宮,這叫我們如何是好啊?明天一早他們來看帳,必會知道賬上虧了許多銀子,到時不鬧得雞飛狗跳,滿城皆知才怪!」說著跌腳嘆氣,又去收拾地上的賬本子。
秦氏已經慢慢冷靜了下來,說道︰「我既然叫他們明天早上來看賬,自然有打算,你也不要收拾了,我們趕緊到我屋里去商量一下,爭取在明早之前把賬目給補齊了。」說著就要起身。
賬房先生一听,攔道︰「夫人,您說的可是天方夜潭?這賬上欠的銀子可不是隨便找補就找補得回來的,您看……」說著就去翻賬本子,在上面指道︰「這幾項就是一萬兩銀子,還有這里,這里,總算起來共有兩萬兩之多。」又往後翻了兩頁,說道︰「您看這里,這里,這里,這三項又是一萬五千兩,還有一處……這里還虧著五千兩,光這幾項加起來就有多少了,還不算平時里那些零七雜八支出的項。」說著嘆了口氣道︰「這些銀子,情急之下我們怎麼找補得回來?」
秦氏看到這里也吃了一驚,驚訝道︰「我們居然支了這麼多錢?」
原來她之前支錢從未有過大數,每次都是一千,兩千,兩千五這麼支的,因為隔的時間長短不一,再加上支了錢就直接給他們拿去了,自己也沒有記賬,所以連她自己都不記得共支了多少次,總數是多少,沒想到累積起來居然有如此之多,不禁驚得目瞪口呆。
賬房先生見她如此沒算計,居然沒有自己的賬本子,不禁在心里嘆了口氣。秦氏只覺得眼前一黑,險些就要昏過去,這麼些銀子,這要是被老爺知道了還不得氣死?她一時也沒了主意。賬房先生見她如此,忙寬慰道︰「事到如今,您急也沒用,還是先把兩位少爺叫回來商議商議,也許能想出個法子出來?」
他這一句話提醒了秦氏,她忙起身道︰「你說得正是,這兩個孽障,我不能再讓他們出去胡作非為了!」她一邊向外走著,同時她心里還抱著希望︰先時听派去的小廝回報說他們在賭坊贏了不少銀子,也許還能補上個缺。這麼想著,她急忙出去喚人,叫他們去找他兄弟兩個回來。
叫的人去了半日,快到日落時分才跟杜應龍一起回來。杜應龍垂頭喪氣的,衣服也破了,像個叫花子一樣,只是沒見杜應虎。他一見到秦氏,撲通一聲就跪下了,嘴里哭道︰「娘,我們對不起你!」
秦氏本來正坐立不安地等著他們,見他如此回來了,又沒見到杜應虎,心里又氣又急,說道︰「你哭什麼?我和你爹還沒死呢!你兄弟呢?怎麼就你一個人回來了?」說著就向外張望,又問旁邊的小廝。
小廝們都低頭,不敢回答,杜應龍哭道︰「娘,是我們不孝,把您給我們的銀子全輸進去了,還把宅子也給抵押了,他沒臉回來見您,半路上跑了。」說著低頭痛哭了起來。
「什麼?你說什麼?!」秦氏先時還沒听真切,後來明白過來,氣得軟倒在坐椅里。
杜應龍只顧哭,沒有看她,自顧自說道︰「本來我們手風一直很順,心想著多贏些銀子回來填補賬上的虧空,誰知道後來就開始輸,輸得我們紅了眼,又不經他們言語相激,就把宅子也給抵押進去了,誰曾想後來還是沒贏回來,我們真是該死!」說著又嗚嗚痛哭。家下眾人听說宅子都抵押進去了,自己要沒著落了,也都跟著垂淚嘆氣。
秦氏听了又氣又疼,捶胸頓足地哭道︰「你們,你們真是想活活氣死我啊!」一句話沒說完就昏了過去。一旁的丫頭急忙上前手忙腳亂地幫她按人中,灌茶水,忙亂了半天才將她救活。
秦氏一醒來又哭罵道︰「我上輩子造了什麼孽?居然養出了你們這兩個孽障!要是讓你爹知道了,你們還能活嗎?別說你們,就連我也活不得了。你們怎麼就不能懂點事,讓我省省心呢?」說著又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