翩翩請了三天假。
她不想面對金優卓,也不想面對洪仁萱,索性請假。
眼不見為淨啊,不然再看到洪仁萱孕吐,想到洪仁萱正因為懷著金優卓的孩子而不適,她會受不了。
有個女人懷著他孩子的事實深深刺傷了她,令她痛苦不已。
另一方面,洪仁萱的愁容也在她腦海中揮之不去,讓洪仁萱獨自承擔著恐懼,他竟然是這麼沒擔當的男人,敢做不敢當,太教她失望了。
「姊,有人找你,在咖啡館里。」言言上來敲門。
她心跳加速了。
是他嗎?他來了?
她請了三天假,三天耶,不是一、兩天,而他卻一通電話都沒有打給她,是忙著處理洪仁萱的事嗎?
她不會承認這三天度日如年,也不會承認她其實渴望他來找她,她其實想要哭著槌打他的胸膛,質問他為什麼都讓洪仁萱懷孕了卻還要來招惹她,把她的人生攪得一團亂!
「姊,你有听到嗎?還是你在睡?有人找你……」
她心跳著打開房門,故作鎮定的看著言言。「什麼人找我?」
言言小心翼翼的看著她的臉色。「不是他。」
小阿姨說,他們好像吵架了,所以翩翩才會請假不去上班,而那個人也沒有來咖啡館。
「什麼他?」因為言言一句話,她火氣整個上來。「我有在等什麼人嗎?莫名其妙!」
她沒好氣的下了樓,在咖啡館看到梁正妍。
除了不想看到金優卓,不想看到洪仁萱,梁正妍也名列她不想見的人。
「翩翩,你怎麼啦?有什麼事嗎?」梁正妍瞪大眼楮看著她。「我今天才知道你請了三天假,嚇我一跳,難怪這兩天都沒在公司看到你,你手機又沒開,聯絡不到你。」
翩翩在她對面坐下來,冷淡地問︰「你來這里找我有什麼事?」
梁正妍滿臉的關切。「你為什麼要請假?生病了嗎?可是人事部說你請的是事假。」
翩翩沒好氣的說︰「我生理期,可以了嗎?」
梁正妍似乎沒想到是這個答案,她微微一楞,隨即笑了。「對厚∼我怎麼沒想到,當然要說事假,不然多尷尬。」
翩翩蹙著眉心,不耐煩的問︰「你就是來問我為什麼請假?你是吃飽太閑嗎?」
「你都不知道,已經找到金總了,他在中部一間汽車旅館企圖燒炭自盡,幸好警方及時趕到,把他送到醫院急救,他們說再晚個一小時,金總可能就真的死了。」
翩翩本來不想理她的,但她帶來金瑞德的消息,這使得她的精神全來了,便先把她正在跟金優卓冷戰的事擺一邊。
她迫切地問︰「真的嗎?找到他了?那現在呢?」
梁正妍嘆了口氣。「在醫院里,至于偷偷賣掉天境幽仙的那筆鉅款,全部被一個女人卷走了,那女人已經出境,看來是很難找到人了,你都沒看到金總他沮喪的樣子,知道自己獲救,還想拔掉點滴再去跳樓,看了真的很讓人于心不忍。」
翩翩很想說他活該,被美色迷惑,自找的,但一想到金優卓,她就把到口的話全吞回肚子里了。
金優卓說,他舅舅對他是很重要的人,縱然有千般不是,金瑞德還是那個代替了父親位置、扮演父親角色的人,所以她也不在口頭上落井下石了。
「你知道嗎?」梁正妍同情的說︰「原來金總那筆錢原本是要還地下錢莊的,那個女人帶金總去簽賭地下運彩,金總輸了好幾千萬,據說快上億,她就教唆金總賣掉天境幽仙還債,然而那筆錢進了她的戶頭之後,她就卷款潛逃了,金總人財兩失,又欠了一債,他自覺走投無路,又無顏回家求援,一時想不開才自盡。」
「現在呢?」翩翩揚起唇角。「地下錢莊的人可不會因為那筆錢被別人卷走就放過他,他還是要還錢的,不是嗎?」
「外公出面解決了。」梁正妍看翩翩蹙了下眉,連忙說道︰「是優卓哥的外公啦,他是地產大王,資產多得令人咋舌,如今唯一的兒子被錢逼得走上絕路,他老人家總算出面了。」
翩翩還是蹙著眉心。「所以現在都沒事了?」
奇怪了,怎麼會這樣?她對金優卓有萬般的怨懟,可是知道事情獲得圓滿解決,她也感覺像是去除了心中的大石一般。
「只差天境幽仙不能要回來。」梁正妍說道︰「因為莓果集團也是正正當當從金總手中買走的,他們沒有任何法律上的責任。」
「那不重要,反正天境幽仙早晚會下架。」她不耐煩的說。
梁正妍一愣。「啊?你說什麼?」
「沒什麼。」翩翩撇撇唇,下了逐客令。「沒事了吧?如果沒事的話,你可以走了,我明天就會去上班。」
然後遞辭呈。
她不可能留在優異集團,尤其不可能留在金優卓的身邊,她要忘了他,她要重新開始,她做得到,因為她是馮翩翩,她一定要做到!
「再聊一下嘛。」梁正妍攪動著杯里的女乃泡。「你妹做的拿鐵好好喝,拉花拉得好漂亮,她好可愛,完全是個萌系少女,有沒有男朋友?我認識很多個性很不錯的小開,可以幫她介紹……」
翩翩不耐煩的打斷她。「梁正妍,喝完你的拿鐵就回去吧,我沒心情跟你聊天,我妹還小,也不需要你當紅娘。」
梁正妍欲言又止。「那個……其實還有一件事啦。」
翩翩翻個白眼。「你還真會賣關子耶,快點說!說完快回去。」
「是好消息。」梁正妍微微一笑。「兩家長輩已經同意我跟優卓哥解除婚約了,也答應我跟小異在一起,雖然他們認為很不像話,但優卓哥的外公出面了,他說不解除婚約又能如何,難道要叫三個孩子懊惱一輩子嗎?你瞧,外公是不是好有智慧?」
忽然之間,翩翩的心跳加快了。「所以你要跟金異卓訂婚?」
梁正妍跟金優卓解除婚約了,接下來他會怎麼做?沒有了婚約的羈絆,他會對洪仁萱負起責任嗎?
他當然會選擇對洪仁萱負責,看他對洪仁萱關懷備至的樣子,連她的生日都牢牢記在心底,可見得他很重視她。
「可能會直接結婚。」梁正妍嬌羞地說︰「因為我已經懷孕了。」
「什麼?」翩翩瞪著笑得甜滋滋的梁正妍。「長輩們也知道嗎?知道你懷孕了?」
梁正妍一臉幸福,一臉滿足,一臉的小女人。「已跟他們說了,大家都很高興,長輩們約好了,我生兩個兒子,一個姓金,一個姓梁。」
「我看他們八成是因為你已經懷孕了,不得不答應你和金優卓解除婚約吧?」
翩翩喃喃地靠向椅背。「這下金家可雙喜臨門了。」
他們已經知道梁正妍懷孕的事,很快的,他們就會知道洪仁萱也懷孕了,到時兩兄弟一起走進禮堂……
「翩翩,你要當我的伴娘,說好了哦。」梁正妍揚起一個大大的笑容,如沐春風的說。
翩翩想也不想就拒絕她。「我不要。」
梁正妍瞪大眼楮。「為什麼?」
「當伴娘很蠢。」她哼了一聲。「而且我比你漂亮,比你豐滿,我會搶了你的風采,所以你不要打我的主意,去找丑一點的同事當伴娘。」
梁正妍可愛的拍拍自己額頭。「對厚∼我都忘了這一點,伴娘當然不能壓過新娘的風采,我找別人好了。」
「好了,沒事了吧?你可以回去了。」她覺得好煩,她想靜下心來好好想想自己的事。
「你明天一定會去上班吧?」梁正妍再三確認的看著她。「你請假,洪仁萱也請了一星期的病假,副總室連半個助理都沒有。」
「洪仁萱也請假?」她訝異的問。
「是啊。」梁正妍自顧自的說道︰「之前在公司遇到她,就發現她很不對勁,瘦得好像會被風吹走,這陣子臉色又自得像紙,不知道是生了什麼病,該不會是癌癥吧?她還那麼年輕……」
梁正妍還繼續在講,但翩翩已完全沒在听了。
所以他都沒有打給她,也沒來咖啡館,對她不聞不問的是因為忙著照顧身體不適的洪仁萱嗎?
翩翩為自己泡了一大杯咖啡,她靠著辦公桌,若有所思的看著旁邊空著的座位,洪仁萱還在請假。
「身體好一點了嗎?」她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轉眸看到金優卓不知道什麼時候進來了。
她瞪著他。「什麼?」
可惡,一副沒事人的樣子,就好像他們只是小口角似的,她這三天是怎麼過的,他能體會嗎?
她非常懷疑這個男人會知道她有多難受,這個公子。
「不是因為生理期不舒服,很煩,所以在家里休息嗎?」他微微一笑看著她。
「你手機沒開,我跟小阿姨聯絡過,她叫我不要過去找你,以免掃到台風尾,還說你生理期特別暴躁,我就听她的了。」
她蹙起了眉心。「你有打給我小阿姨?」
因為請假三天在家里很奇怪,所以她跟家人說她生理期,不要打擾她,想不到小阿姨會如實轉達給他,也想不到他竟然有跟小阿姨聯絡?是完全不把她的怒氣當一回事,還是以為她還不知道洪仁萱懷孕了?他究竟在想什麼,實在教她模不透啊。
「怎麼了?為什麼這樣看我?」他笑著拿走她手中的咖啡杯擱在桌上,把她拉進懷里。「找到舅舅了,他平安無事,多虧了你神準的情報,另外,我跟小妍也已經解除婚約了。」
她推開他,拒絕待在他懷中。「我知道,她告訴我了,你一定很開心,可以對洪仁萱母子負起責任,從今以後,你只要專心照顧洪仁萱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就可以了,至于我,你就不用煩惱了,我是不會當你的情婦的,我會辭職,先祝你和洪仁萱百年好合,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
要命,這麼說的同時她的心好痛,說得瀟灑,其實她一點都放不下,她也不知道要用多久的時間才能忘記他。
「你在說什麼?仁萱和她肚子里的孩子?」金優卓神色一凜。「你的意思是仁萱懷孕了?」
「你還不知道嗎?」翩翩哼嗤一聲。「真是賢淑啊,想來她是考慮到你的立場,所以還沒有告訴你,那你就快去告訴她,你已經解除婚約了,想必她一定會開心得跳起來。」
「說清楚一點,你怎麼知道仁萱懷孕了——」
他要再問個詳細,口袋里的手機卻響了,他先接起電話。
「是的,伯母……大量出血?」伯臉色一變。「送去哪家醫院?好,我知道了,我會立刻趕過去!」
翩翩看著他。「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嗎?」
「仁萱在家里大量出血,現在送去醫院了,你跟我一起去,在路上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
翩翩快吐了。
金優卓一路飛車狂飄,要說他跟洪仁萱之間沒有什麼,誰會相信?沒有什麼,為什麼他會急成這樣?
幸好不是交通尖鋒時段,他們很快到達醫院。
「不管花多少錢都沒關系,一定要救活她!」
翩翩听見金優卓這麼對醫護人員說,手術室的門關上了,金優卓在陪洪仁萱瘦弱又坐著輪椅的母親,她心情沉重的走到自動販賣機前買了一杯咖啡,看著窗外的天空,陰陰的,好像要下雨了。
她不該為了圓自己的謊進入優異集團,年少時的愛戀就永遠放在心底就好了,圓夢的後果就是把自己傷得傷痕累累。
她干麼留在這里?這里沒有她留下來的余地,趕快把咖啡喝完,趕快走吧,她可不想讓自己變成一個大笑話。
「只買自己的咖啡,沒有我的嗎?」
金優卓的聲音在背後響起,翩翩轉過身去。「怎麼不陪洪仁萱的母親了?」
「手術還要很久,我請醫院的社工陪她去吃飯了,她血糖低,又還沒吃早餐,再撐下去可能會昏倒。」
她忍不住嘲諷道︰「你對她們家的事可真了解啊。」
「你誤會了一些事,所以會生我的氣也是理所當然的。」他的表情嚴肅。「現在我想知道,是仁萱親口告訴你她懷了我的孩子嗎?她還說了什麼?」
她回想她和洪仁萱的對話,蹙了蹙眉。「她沒有說出你的名字,但就是那個意思,有未婚妻的男人不能對她和孩子負責任,不就是你嗎?更何況她是你的情婦,你還想賴給誰?」
「她不是我的情婦。」
他搖了搖頭。「當時我是開玩笑的,我是說如果,並沒有說她就是。」
翩翩咽了口口水。
如果我說,她是我的情婦呢?
他確實有加上如果兩字。
但她完全不能接受這個結論,聲音陡然大了起來,張牙舞爪地問︰「你在耍我嗎?你對她那麼好,你母親也對她那麼好,她的薪水又是高得離譜,如果她不是你的情婦,那是為什麼?」
可惡!根本存心誤導她嘛!讓她把洪仁萱當假想敵。
「仁萱的哥哥洪仁鋒是我高中時的好友,我找他去沖浪,結果他溺斃了,我一直很自責,認為是自己害死他的。」
翩翩愣住了。
洪仁萱的哥哥是他的——好友?
「仁鋒是獨子,父親早就過世了,家里只有癱瘓的爺爺和行動不便的母親,仁萱還小,他一直在打工貼補家用,也打算高中畢業不再升學,要去賺錢養家,他一死,洪家頓時陷入困難。
「我母親從頭到尾都知道這件事,她也很難過,知道我很自責,她一直在幫助洪家,直到我進了優異,仁萱也大學畢業了,我想代替仁鋒照顧她,所以把她帶在身邊,當自己妹妹一樣。至于薪水,那是因為仁萱每月都要支付爺爺的安養費、醫藥費,還有她母親的醫藥費,我打算一輩子照顧她和她的家人。
「所以我才說當我的女人就要有這種心理準備,他們也是我的家人,是我的一部份,那天在百貨公司里,我就是要告訴你這些,你卻沒听完就氣得跑掉了。」
翩翩愣住了。「你……你為什麼不早說,害我一直誤會你,誤會洪仁萱,還看她不順眼……」
他向前一步,將她圈入懷里。「現在知道也不遲,再好好想想,仁萱還跟你說了什麼?我一定要找出那個對她始亂終棄的混蛋。」
「她只說那個男的有未婚妻,其他的就沒有多說什麼了……等等——」她驀然靈光一現。「現在想來,她的說法好像我也認識那個人,所以我才會誤會是你……」
她也認識的男人,誰啊?會是公司里的人嗎?
「她前一陣子常神神秘秘的請電話,好像在談戀愛,當時我還以為她劈腿,除了你還有別的男人。」
兩個人毫無頭緒,也只能等洪仁萱清醒再問她了。
兩個小時後,手術室的門開了。
主治醫師說道︰「孩子保住了,但大人還很虛弱,孩子的狀況也不穩定,還要再觀察,你們可以去看她,但不要讓病人太勞累了。」
洪仁萱被送進了病房,洪母也覺得身體不舒服,金優卓于是叫了計程車讓她先回去休息吃藥。
翩翩去買吃的,回病房時看到他凝視著蒼白的洪仁萱,深蹙著眉頭。
「不要再想了,先過來吃點東西吧,等她醒來就會真相大白,現在一直看著她也無濟于事。」她可是難得展現溫柔體貼。
「子揚……」驀然間,洪仁萱在睡夢中囈語著,她緊緊擰著眉心,神情痛苦。
翩翩看著金優卓,後者也是倏然一凜。
金優卓額上青筋跳動,他咬牙道︰「謝子揚!」
「仁萱!」
說曹操,曹操到,謝子揚闖進病房,他一臉的狼狽,無視其他人的存在,直直沖到病床前緊緊握住了洪仁萱的手。
「仁萱!你不要死,看到你的簡訊我嚇死了……我錯了,我知道錯了,我會解除婚約,我要你和孩子,你不要嚇我,我說不要你是騙你的,你千萬不可以丟下我……」
金優卓怒火中燒的質問︰「是你說不要她,把她逼入絕境的嗎?」
「優卓……」謝子揚哭喪著臉。「我也很痛苦,你也知道,我的婚事是家里決定的,我爸說如果我不跟她結婚,我的那份財產要給我哥……」
金優卓目光犀利的瞪著謝子揚。「那你就不該招惹她!」
謝子揚哽咽地說︰「一開始我只是玩玩,我沒想到她那麼死心眼,我現在知道錯了,我不能沒有她……」
可能是謝子揚的動作聲音太大了,洪仁萱醒了過來,她睜開眼楮。「子揚……是你嗎?我……是不是在作夢?」
「是我!是我!是該死的我!你原諒我……」謝子揚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還往自己臉上打巴掌,往日的俊俏都不見了。
洪仁萱輕輕撫上他的臉。「我沒怪過你……」
「這就是所謂的床頭吵床尾和嗎?」翩翩硬是把怒火未平的金優卓拉走了。
「走吧,這里沒我們的事,把空間留給他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