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迷津 第一章 靜女曰采芹

作者 ︰ 菩兮

時值盛夏,春花早已開敗,有的是清新的夏荷,在伴著泥香木嗅的微風中,遍布在毗雄河的河面上,一眼望去,連綿不盡。毗雄河的河水很涼,我愛除了鞋子,拈著裙擺,一步一步踏在河邊沿的淺灘上。河里有魚,也有蟹,我愛任由它們在我腳邊滑過,有時提腳向前一步,它們就像被驚著般飛快逃遠了,那一瞬間肌膚的觸感有如被光滑的絲綢裹著又抽去,心下頓覺清爽開懷。

我叫采芹,我在迷渡,如若你來,定會看到生長繁盛的大芋頭、綠意盎然的松樹柏楊,當真是「天氣渾如三月里,風花不斷四時春」。

「采芹!」是城陽的聲音,我與他青梅竹馬,自幼相識。我稍稍站定,把腳倚在水下少有青苔的地方,穩住了身子,這才轉身,城陽有著英朗的眉眼,高直的鼻梁,是個不折不扣的陽光一樣的少年。

「你阿媽喚你回去呢,說是清清來了。」

清清來了?太好了!我喜難自禁,立馬說︰「咱們這就回去!」

「留心些!看你的急躁樣兒,玩的時候沒個節制,忘了時辰,這會兒又慌手慌腳的!」城陽無奈,帶著笑意輕輕搖頭,我已走到他面前,朝他展開一個燦爛的笑︰「快走快走!我可想見清清呢!」

一進屋子,清清和阿媽正說得鬧熱,我墊著腳尖輕輕走進去,一溜就溜到她們身後,捂手遮住清清的眼楮,裝著漢子的聲腔說︰「妹子生得如此嬌,隨我入門生小小。」

清清撲哧一笑,道︰「我說大哥聲音翹,饒是姊妹把戲調。」說完握住我的手拿在手心,睜眼笑睨著我。

「瞧這孩子,這麼大了還如此調皮,一點也沒個姑娘家的矜持!還是我這乖女兒秀靈呀!」阿媽笑罵我,轉而贊清清道。

我和清清相視一笑,我倆自幼交好,無話不說從無隔閡,不過清清住在河的對岸,不如我和城陽住得鄰近,來往少些,可相互都惦記著對方,從未淡過感情。清清自幼生得秀美,光是我們這兒就有好幾個少年喜歡她。

晚飯過後,我和城陽、清清坐在院子外的河灘上,隨意地躺著,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著小時候的事,一邊數著夜空繁星。

「清清你呀,小時候就愛捉弄城陽,呵呵,城陽就一個悶葫蘆,又好脾氣,從不告狀,你們可知道,我曾經還以為你們好上了呢!」我縱情大笑,用手指戳了下城陽的胳膊。

城陽的臉稍微別了過去,我心里想,看來是害羞了?

清清撐著身子起來,斂了笑意,看著我和城陽,似乎欲言又止。

「還磨蹭呢?有話直說吧!」我的話剛說完,城陽也轉過頭了,看著清清,三人頓時安靜。

等了一會兒,清清抬起眼眸,神色堅定,道︰「我要嫁人了。」

我和城陽立馬撐了起來,我看了一眼城陽,他和我一樣,一臉的不相信。

「這麼突然?怎麼從未听你提起?是嫁何人?」我問道。

「段一佑。」

我霎時覺得氣沒喘的過來,清清要嫁人了,還是嫁給皇子!

九個月後,我收到清清從大理寄來的信,她說夫君待她很好,雖然嫁作侍妾,但她覺得本來出身平民,能和自己心中的情郎共結連理,已經很滿足了。

我把信箋小心疊好,高興于她的幸福。自從清清嫁人,我與她只能書信來往,轉眼已是幾月未見,每當想起她時,我就拿信出來,一封封地細讀回味。城陽也並沒有因為清清的離開而難過很久,我本以為,他會郁結在心。那天他的害羞,我能真切感受得到,他應該是喜歡清清的吧,可他比我想象中要堅強。或許是我愚鈍,竟然不明白,時光荏苒,幼時的玩伴和我都已長大,清清已為人妻,城陽也不再是那個只顧和我嬉戲玩樂的無憂少年了。我竟不知,他們的心事,我已不能猜透。

兩年後,異地相隔的思念日益濃稠,從前,我的心事都會告訴清清,可如今,我所有想說的話,到了信箋上,只留下只言片語,「一切安好,勿念」,如此而已。在那一刻,我才明白,原來孤獨是這般可怕,它可以無聲無息地殘弒你的心,你日也傷夜也悲,卻無所適從。知己難求,寸心難寄。

我等到夜深,鋪好紙張,留了字給阿媽,然後背上了包袱。

適時,夜間的草木散發著白日里沒有的氣息,伴著我的仍是那夜陪伴我們三人的繁星。我看著毗雄河平靜的水面,清風溫柔地吹拂,河流像是一個溫婉的少女,嬌羞地回眸,而我,正踏在去大理的路上。

我在大理城外迎來今天的第一縷晨曦,走了一夜,倒是有些乏了,就近找了一顆枝干茁壯大青樹,背脊靠著樹干,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半夢中听見兵器交刃的聲響,乒乓不斷,我本只身在外,又是一個女兒家,警覺心是毫不懈怠的,我一驚醒,立馬起身,躲在樹干後面,觀察四周的情況。

只見一個穿著奇怪行裝的男人,手持長劍,正和士兵對抗。另一方,士兵都是精兵鐵甲、身強力壯、武藝高強,人群中有一人騎在馬上,身著大紅披風,刀風劍影,吹得披風獵獵作響,隱約可見披風下的盔甲,胸前有一琉璃明鏡,儼然威武不凡。這人的面目在清晨的微光中看不明白,可他身後跟著一群身披鎧甲的戰士,氣氛嚴肅,肯定都是不俗之輩。

一聲悶哼,那個裝扮奇怪的男人肋間中了一劍,可他毫不畏懼,更不屈服,倔強地用手中長劍撐在地面上,好讓自己不至于傷重倒下,滿臉毛發胡須,卻掩蓋不了他震人心神的眼神,讓人一下子對他心生敬畏。

「我看你還是乖乖投降吧,識相點,主子也沒說非要你的命。」騎馬的軍士口氣囂張,睥睨著男子道。

男子眼中怒火狂涌,臉上卻不動聲色,嘴角微微一斜,似在與馬上之人無聲地較量。

軍士微一皺眉,沉默半響,猛地揮劍指向受傷的男子︰「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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