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易長!
原來,他真是皇子!
「為什麼救我?」他答非所問,索性我又問了一次。如若不經意趟入一場王室爭斗,我是斷然不願意的。這麼一想,不禁想起迷渡的平靜喜樂。
「你不懷疑我嗎?」你不懷疑我,是否真是去大理探親?
「不需要。」
正想問為何不需要懷疑,不知不覺我們已經靠岸,岸上早已站著接應他的人。
岸上的人著統一黑衣,足踩黑靴,看來是和剛才的蒙面人一伙的。
「主子。」段易長剛一上岸,所有人聲如洪鐘,整齊劃一,畢恭畢敬,向他俯首。
段易長點了點頭,目光從眾人臉上依次掃過,一邊道︰「這次戰魂立了功勞,看來恩楊的訓練效果不錯。」
為首一人站了出來,面目清朗,神采飛揚,正是負責訓練戰魂的淮恩楊。
「能為主子效勞,是恩楊的榮幸。」
「嗯。」此刻的段易長,威嚴懾人,我甚至覺得剛才河上那天籟笑聲是一場完完全全的幻覺。
「主子這次可有受傷?」
「一點皮外傷,我要在此修養幾天,也可避避外面的人。」
「恩楊這就去準備,為主子療傷、洗塵。」
段易長微微頷首,淮恩楊得命,立馬準備去張羅大小事務,一瞥我這陌生的臉孔,復又轉身朝向段易長,意思詢問。
段易長看了我一眼,道︰「先把她留在此地養傷吧。」
淮恩楊這才退下。
幾日後,我本來只是受了些許的輕傷,如今都已痊愈。這山谷中除了段易長和那群蒙面人,就只我一個外來人,想來他一個皇子,不安排任何女婢奴僕,這地方必定是個極其秘密的地方。
山谷中風景秀美,每日清晨都有猿猴鶯鳥在山谷四壁此消彼長地歡叫著,身心一下子都投給了大自然,頓覺舒暢,著實令人流連忘返。段易長每日會來我住的小築里看看我,問問飲食,聊聊閑談,不過一日只稍坐片刻,就離去了。他不趕我走,我也就大大方方地留在山谷中,反正我知道,他不放我走的時候,我想走也走不了。
我整日無聊,漫山遍野地跑,巧著尋了些野生茶葉,就著山谷中的沁人河水,煮了壺茶,自娛自樂。這一日,段易長照常來我這里小坐,正看見我煮茶自酌,興致一來,索性同我並排坐著,找我討茶來喝。我也樂意,畢竟命都是他救的,這日子也沒什麼要緊事,喝喝茶,順便可以解解悶。
「這是山谷里的野生茶葉,定比不上宮中的珍稀品種,還請殿下將就些。」
段易長淡然一笑,道︰「天地萬物,皆有靈氣。這野生茶葉齊集山水靈氣,自是別有一番風景,宮中茶葉雖好,也不見得比得過它,各有各味,無需將就。」
我看他心情好像不錯,也就放松了些,為他斟了一杯,又給自己斟了一杯,兩人並坐而飲,這些時日來,才覺得,這人還不算討厭。
往後幾日他也依舊來我這里飲茶,我不憂不喜,他來,我就煮,靜候他會如何處置我,總不能讓我老死于此吧?
這天,我照舊采茶歸來,卻看見淮恩楊等候在小築屋前。
我驚訝了一下,問道︰「不知淮統領來是為何事?」
淮恩楊遞給我一包東西,用油紙包著,不重,淮恩楊解釋道︰「這是主子吩咐交給姑娘的,是酢漿草,用來給姑娘作酢漿草茶。」
淮恩楊的言談甚是柔和,全然不像訓練許多死士的戰魂頭領,倒像是一個溫文爾雅的江南才子。
「酢漿草也可以作茶嗎?」我疑問了,這可當真前所未聞。
淮恩楊道︰「這是主子游歷中原時,一個知交友人告訴主子的,主子回來之後試了試,就在這谷中藏了些,有時來了也有茶喝。」
我點點頭,笑道︰「勞煩淮統領替我謝過段公子!」
回到小築內打開來看,是曬干的酢漿草,里面有一張小字,寫著烹煮的方法。好奇心起,我當下煮了一壺,茶水入口,酸酸澀澀,酸得可讓人五官皺成一團,可片刻後只余淡淡草香。
他竟喜歡這樣的茶?也好,以後你要是來,我就煮它給你喝吧!
另日。
薄暮時分,山谷中的霧氣只是很輕淡的一層,斜斜的日光揮灑一片,有的樹木鍍上了一層璀璨的光芒,有的山石只是斑斑駁駁,水面上卻是波光粼粼,煞是好看。此刻不像晨昏那般冷,感覺像是照耀著冬日暖陽,讓人感到恰如其分的溫暖。我去了山谷中散了散步,風光秀麗竟忘了時辰,一回來見段易長今日沒在,心里暗自落寞了一瞬,又想,也許今天是等久了吧。
我在小築外的竹凳上整理好茶葉後,準備今天自己享受這新鮮滋味,段易長不來,是該他錯過良辰美景!
轉身進屋,準備拿茶具出來,一推開門,一股淡淡墨香迎面而來,我心下無故喜悅,望進屋里。小築里掛滿了字,或楷或行,牆上、桌上、窗上,目之所及,都是那兩個字--「采芹」!
我幾分驚幾分喜,這些字寫得行雲流水,「采芹」二字豐神獨蘊,寫字的人定是心中自有一番天地,才能寫出這般意境。我環視四周,不停打量著。
是他寫的嗎?他是怎麼知道我的名字的?
看了許久,也沒有人出現,我本以為是什麼驚喜事情,希望卻落空。反正他的心思我是斷然猜不透的,索性不去猜想,只是一邊慢慢踱著步子,一邊仔細看著每一幅字,想著他寫這些字的時候,風姿卓越的模樣,一時間想得出了神。無意間,我稍稍低了頭,嘴角含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