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直接踏進皇城大門,守門的侍衛先是攔住,後又見轎子中的男人不正是當今皇上嗎?立刻跪地磕頭,恭請聖安。凌苓從後面的轎子揮了揮手,示意侍衛讓路。中途沒有意外,一行人很快便到了崇華殿。
崇華殿是皇上上早朝地方,如今時辰也早,正好是早朝還未下朝的時候,所以當魯王坐在那高高在上的龍椅上,看到魚貫而入的人行時,臉色登時大變。
他咬牙,可惡,那些殺手都是吃素的嗎?居然連十幾個人的腦袋都取不回來。可看轎子里的人眉目緊閉,一副酣然入睡的模樣,又開始竊喜,果然毒藥還是派上用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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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門外突然傳來小貓子急促的敲門聲。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身體抱恙,恐暫時無力處理國之大政,遂委派太子東方西暫代朕處理朝政,其母苓妃監督,欽此。」
「娘娘,是小德子與關淵回來了,說是……找到您的師傅了。」
「這就不好說了。」說完,手從袖子里掏出一卷明黃色的聖旨,遞給小貓子。小貓子恭敬接過,展開聖旨,當著滿朝文武的面便念了起來。
兩旁的侍衛這才微微回神,蠢蠢欲動的準備上前抓人。大內總管貓公公突然走出來,撇開侍衛們一眼,尖聲喝道︰「大膽,此乃苓妃娘娘,你們若是敢動她一根毫毛,看皇上不摘了你們的腦袋。」說到皇上兩個字時,眼角還有意的撇了魯王一眼,仿佛在提醒他什麼。
豐紹十八年春,今天是東方荊的生辰,碩大的龍躍宮里卻沒有半個宮人,凌苓獨自忙前忙後,擺了一大堆面粉什麼的在宮殿里,她要為他做一碗長壽面,雖然這些年他都只能吃一些流食東西,根本不可能吃得了面條,但她還是決定親手做一碗。
他不甘心。
他松了口氣,眼楮直直的看向後面的凌苓,開口︰「這位姑娘不知何人?」
伺候東方荊吃飯,擦身之後,差不多申時兩刻了,再去太子殿看太子讀書讀得怎麼樣,然後申時末時又去御書房批閱奏折,一直到晚膳,吃過晚膳,繼續批閱奏折,有時子時都不能入睡。最後,一天就這麼結束。
但是最讓凌苓頭痛的卻不是這些人,而是衛崇,衛崇不似魯王浮躁,卻比靜王、姜陽那些在政治核心燻陶幾十年的老油條更精明,阿西的身份是個秘密,而知道這個秘密的人除了她就是衛崇,若衛崇有意報復南旌,那他下手的人必然會是阿西。這是她在決定讓阿西當「太子」並且假傳聖旨前便想過的問題,但最終她還是選擇了相信他,為什麼信她不知道,只覺得,這人或許神秘,但人心都是肉長的,東方荊再怎麼說也是他的親生哥哥,南旌國再怎麼說也是他的家。
但這女人很多人又有印象,這不是五年前在後宮紅極一時的苓妃娘娘嗎,那到底,現在是怎麼回事?
凌苓也在旁邊附和︰「魯王,如今聖旨在此,玉璽在此,莫非你打算違抗聖旨嗎?這滿朝文武可是听見,看見的,就算真有叛變之心,也不用這做這麼明顯吧。」
凌苓冷笑一聲,帶著「兒子」,手捧玉璽,直接從台下順著中間的台階走上台上,兩旁的侍衛一時都愣住了,那小男孩身穿太子服他們不敢上前阻攔,可皇上明明沒有子嗣才對啊。
凌苓每天的工作是從早上卯時開始,卯時上朝,已時下朝,下朝後便與大臣在御書房商討政事,有時候會商討到未時結束,食過午膳,便去龍躍宮看東方荊,已經半年了,還沒有找到師傅,所以東方荊的病情也一直這麼拖延著。
凌苓皺眉,偏頭應聲︰「不是說今日不見人嗎?」
凌苓附身在兒子耳邊多了點什麼。小阿西一蹦一跳的捧著玉璽坐到龍椅上,台下立刻響起百官的呼喚︰「太子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衛崇回到了大經便音訊全無,之後凌苓收到綠芙的來信,說衛崇辭去了大經宰相一職,說要與呂清揚遨游天下,笑看人生。捏著信凌苓想了很久,卻終究沒想通他這麼做到底是為了什麼。
團。幻裁,團裁。可是不甘心又能怎麼辦?正統的南旌皇帝就坐在台下,身穿太子服的南旌太子又在自己眼前,縱然咬牙切齒,卻也只得顧及顏面,退下龍椅。
後宮的女人都很安靜,前些日子傳來郎茜身染惡疾,抱恙在床的消息她也沒放在心上。靜王那邊的動靜不大,相反姜陽卻有點沉不住氣,姜陽祖籍淮南,姜氏在淮南的勢力已經根深蒂固了。姜陽幾次命人參見,聯合百官抵制凌苓的垂簾听政,卻都不得其果。後坊間卻傳出他強搶民女,欺壓良民,還曾慫恿皇上征兵四起,差點導致民不聊生的消息,更有人說看見姜大人夜半流連青樓,還與人爭風吃醋,大打出手。
她猛的跳起來,打開房門,提著裙擺不顧禮儀,箭一般沖了出去……心跳得好快,一株希望之苗好像突然受了春雨灌溉滋生不斷。
小貓子一念完,台下眾臣便開始交頭接耳,又要朝中沒有了姜陽與靜王,所以百官們一時不知該如何表態。這凌苓倒是有先知,她早就知道縱然姜陽、靜王回了南旌,也協從了魯王,但畢竟是叛過的人,所以南旌朝廷已經沒有他們的一方立足之地了,只是長年累積下的黨羽勢力並沒瓦解罷了。
就在凌苓也開始部署如何對抗他們的攻擊時,靜王府突然傳來個消息,靜王病重了。這病來得很稀奇,有人說靜王是遇刺了,而刺殺他的人,居然是他的親生兒子郎傲。
床上的人仍舊紋絲不動,這一年多,他都這麼靜靜的躺著,靠著凌苓給他配置的藥,將命給吊著。
站在阿西身邊看著堂下跪地一片的人影,凌苓擦了擦額頭的冷汗,剛才,她其實一直都很緊張。
縴白的手指彎曲,拂上他干淨憔悴的臉龐,輕輕摩挲著,喃喃自語︰「若是你能醒來就好了。我有好多話想對你說。」
而靜王雖然表面上一直不動聲色,但暗地里卻與魯王聯系甚多,魯王回到了封地,不止出到關外購買兵器,馬匹,還四處擁兵,赫然做足了逼宮的準備,萬事俱備,只欠靜王這個內應的通風報信了。
若說南旌有什麼,萬人中,九千九百九十九個人會說有個垂簾听政的後宮嬪妃。無論是哪國,哪代,都沒有女子听政的說法,女子無才便是德,後宮女子更是應該嚴守戒律,不干朝政。可這傳奇的苓妃娘娘,居然甘打破這項硬規,公然在朝堂上與百官討論政局。
這些嘴上的刀力當然不足以傷他分毫,但突然有一天,有個「正義」的百姓,拿著磚頭砸向姜陽的轎子,經那「正義使者」的帶頭,旁邊很多「更正義」的百姓都紛紛效仿,于是,活生生的,姜陽被砸成重傷,第二日便向朝廷請辭,告老還鄉,帶著半輩子搜刮下來的民脂民膏逃回淮南了。
這樣的日子凌苓過了半年了,她當然也知道女人執掌朝政是多麼困難的一件事,現在外面說她挾天子以令諸侯的話已經越來越多,可她不在乎,為了東方荊,她願意接下這些流言蜚語。
這消息讓凌苓著實驚訝了一把,靜王重病,那他與魯王的聯系便赫然剪斷了。凌苓沒有召見郎傲,郎傲也沒有進宮找她,她想了很久,最後還是默默的將他這份付出歸功到與皇上的多年交情上。畢竟,就算他這麼做是為了她,她也寧願什麼都不知道。
這算什麼?方外術士說,這叫國之將亡必有妖孽。
造反?凌苓冷笑︰「魯王殿下,皇上聖體就在堂下,你卻高坐龍椅,似乎要造反的人,是你吧?」
面做好了,將面擱在龍塌前的矮桌上,眼楮看著床上的他,伸出手指,小心翼翼的為他將被子捻了捻,微微的笑起︰「昨天阿西能全背三字經了,太傅說他很聰明,他日一定能當個聖明的君王,可是你知道,他不可能當皇帝。唉,為何你後宮佳麗三千,卻偏偏沒有妃嬪為你生下兒子呢?若是有的話,我也不至于如今這般愁苦了。」
魯王一拍龍案,跳了起來︰「大膽,爾等婦人出現在崇華殿已是對先帝不敬,還公然踏上龍台,你是不要命了嗎?來人,將人給本王拖下去,關押天牢。」
魯王不信,他一腳沖到小貓子身邊,打算搶那份聖旨,幸虧小貓子機靈,身子一閃便躲過。「魯王,這是打算干什麼?皇上的聖旨也是可以隨意搶奪玩樂的嗎?」
魯王撇了東方荊一眼,眼中自信滿滿︰「皇上的樣子一看便是龍體違和。本王是皇上欽點的攝政親王,只要皇上一日不能處理政事,本王便一天有責任管制好南旌。何況本王是先帝的親子,何來造反一說?」
魯王鐵拳緊握,眼楮看向凌苓身邊的小男孩,看他那張臉,的確和東方荊如出一轍,莫非他真是東方荊的兒子?為何?為何東方荊會有子嗣流傳?他明明已經設計好了全部,莫非最好要敗在這一女一幼身上?
魯王面如菜色︰「你們這是要造反嗎?」
師傅終于回來了,東方荊,他終于有機會醒了——
作者ps︰人醒沒醒相信聰明的讀者都會有自己的想象,這種模稜兩可的結局留給了大家更多的空間,寫完這部文我會休息一點時間,最快也要年後才能開新文,到時候,若有緣,你我再相見。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