馥香大大的眼楮一眨不眨,給皇甫焱按摩的手驀然停下來,指尖一瞬透出森森蒼涼。
她忽然想起皇甫焱的一句話,都是尸體了,還找回來做什麼?她現在才懂他這句話的含義。已經是尸體了,看不到反而不會勾起傷心事,看到了只會更添絕望!
一個月的時間,她仍是晚都會夢到初 ,夢到他被活埋的時候,那伸在黃土外面蒼白僵硬的手指。
「主子現在要帶馥香去認尸嗎?」嬌弱的聲音清冷飄渺,此時的馥香,就連眼淚都不見一滴。
當她從王府後院走到人前的時候,她便告訴自己,古家的仇一天不報,她都不配落淚。
眼眶是干澀酸痛的,眼淚流到心底的感覺更痛。
皇甫焱緊了緊自己的手臂,低頭看著她垂下隱在暗處的雙瞳,驀然勾起她的下巴,墨瞳冷寒的凝視她。
她竟是學會堅強了?不再是那個一听到古初 名字就會淚流滿面的古初雪?
心底,隱隱覺得哪里不對勁。但他卻說不出來。
——
京郊桃林
一場春雨過後,陰霾散去,日光如霽。
斑駁疏離的光影柔柔灑下,將這片桃園映照在融融暖意之中。
本該是盎然春色,卻因為即將面對的一切,讓馥香覺得每走一步,都異常艱難。她跟在皇甫焱身後一步一步朝樹林深處走去。
當走到密林掩映之中時,赫然看到一抹黑色身影跪在那里,周身五花大綁,看到有人來了,那人眼底流露出絲絲驚恐不安。
「王爺——王爺,小的老實交代!請王爺饒小的一命吧!」那跪在地上的身上淒厲的喊著,轉而看向馥香,眼神驚懼之中帶著復雜。
馥香唇瓣失色,疑惑的看向皇甫焱。不是帶她來認初 的尸體嗎?這人又是誰?
跪在地上的便是當日處理古家尸體的牢頭,如今看到暗中抓自己出來的人竟是皇甫焱,當下心灰意冷。知道再也瞞不過去了。
整個北唐,誰不知南撫王爺手段毒辣,冷酷無情,府中奴婢向來活不過三日,一旦落入他的手中,交代的晚了,連開口的機會都沒有。
皇甫焱並不說話,背轉過身子負手而立。修長身軀透出清幽如竹的雋永氣質,眼神雲淡風輕的欣賞桃園景色,似乎根本不拿牢頭的哭喊當回事。他完美的側面優雅華貴,繡著蘭竹圖案的玄色錦袍無風擺動,仿佛天地萬物都無法讓他動容一般。
牢頭嚇得渾身發抖,只覺得皇甫焱如此平靜的氣質下,隱隱透出的卻是冷凝殺伐的氣息,讓他不覺哆哆嗦嗦的開口,「王爺!小的老實交代啊!小的將古初 挖出來的時候,他的確還有氣。小的也沒在意,認為他肯定熬不過去了,天快亮的時候有個女人說是古家下人,用一千兩買走了古初 的尸體,讓小的找了其他死囚的尸體偷龍換鳳了!
王爺!小的賭錢賭輸了,一時財迷心竅啊——王爺,啊!」
不等那牢頭說完,追月手起刀落,刷的一下,無情收割那牢頭的頭顱,繼而面無表情的將頭顱扔在一邊。
血霧四散開來,馥香只覺眼前一切都是血色彌漫。
腦海中反復回想的只是那一句,初 被挖出來的時候還有氣息——
他,沒死?
她一下子不能接受這個現實。千瘡百孔的心因為這個突如而至的消息再次狠狠地撕裂了一道口子,冷風和著血淚絲絲灌入。
將她一瞬打倒。
馥香癱倒在地上,哪怕四周都是濃重的血腥味道,她也一動不動的坐在那里。
皇甫焱在她身後看著,並沒有扶她起來的意思。
「主子,他剛剛說——初 還活著——」馥香瞪著大大的眼楮,祈求的看著皇甫焱。
曾經她所有的希望都幻滅了,現在有一絲微弱的希望就在眼前,卻忽明忽暗,讓她抓不住分毫。
她不知道,那個用一千兩銀子買走初 尸體的女人是誰?
昔日古家圈盡,朝堂上的盟友無一出面,具是大門緊閉,還有誰,會站出來幫古家一把?竟還是個女子!
「回府。」皇甫焱冷眸冰封寒冽,不帶任何情感波動。
馥香癱坐在地上,怔怔的看著他蕭寒修長的背影冷漠的轉身離去,將她一個人丟在樹林深處,與那沒有頭顱的尸體相伴。
她想起一個月前,她跪在地上以死相逼,讓他找回初 的尸體,那時候他還有話對她說,可是今日,他連一句多余的話都不屑跟她說,就如此無情離開。
他的心,真的不會對任何人任何事情動容嗎?
嬌小的身子踉蹌著站了起來,蒙了水汽的眸子劃過絲絲嘲諷。
今日是她一步一步追在他的身後,要依靠他才能活下去走下去,終有一日,她會讓這個冷漠無情的男人轉過身來,滿足她所有願望。
這世上沒有一個人是無堅不摧的,越是強大的人,他的弱點往往不堪一擊。
他皇甫焱也不例外!
為了找到初 ,為了替古家報仇,她會不惜任何代價!
——
入夜,王府書房
裊裊檀香幽幽升騰,馥香安靜的站在皇甫焱身側細心研磨,低垂的眸子看似清亮明淨,可眼底深處卻空空如也,看不到任何情緒波動。
皇甫焱寬大衣袖冷冷掃過桌面,帶起一股蕭寒氣息,衣袖打在馥香手背上,留下一道紅色的印痕。
馥香知道自己動作慢了,輕咬著唇瓣,一言不發加快速度研磨。二人自始至終沒有任何眼神交流,空氣中流動濃郁檀香味道,馥香眼底愈加空洞。
正在此時,書房的門吱嘎一聲開啟,追風面色嚴肅的進來,手上還捧著一個精致小巧的錦盒。
「主子,這是太子身邊的貼身太監小德子送來的禮物。說是送給姑娘的。」
追月說完,小心將禮物放下,見皇甫焱沒有任何反應,便無聲退下。
馥香一愣,眼底劃過絲絲疑惑。百里惑送給她的禮物?
她的目光不由落在那光彩奪目的錦盒上,單是一個盒子便是檀木雕刻,瓖嵌著八種寶石,奼紫嫣紅之中透出華貴奢侈的氣息。
百里惑會送她什麼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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