辭了夫人陳氏,素顏由著碧柳扶著裊裊出了倚暉院,看著素顏平靜中卻讓人覺得壓抑的眼神,碧綠伸手輕輕的握住素顏的手,一聲輕嘆在心底浮起,卻扭了頭向著素顏璀璨一笑,「姑娘,咱們這就回嗎,李嬤嬤說不定已經把姑娘的嫁衣趕好了,咱們回去看看去如何,有哪里不好的也可以再改改。」
「嗯,回。」
素顏點點頭,就了碧柳的手慢慢向前走,她到是不在意什麼嫁不嫁衣,可整個楊府到處是別有用心的人,就是她的芷蘭院都是好幾個院里的眼線,還是回去待在屋子里心淨點,省得看了心煩。
風吹起,衣袂飄飄,素顏的衣裳素來是偏淺淡色,這幾日她自是更加的低調,早上因為碧桃一事之後更沒人敢多說一句,只由著她自個選了件白綢竹葉立領中衣外面配了件淺紫雞心領繡梅花褙子,雅而不素,卻又帶著絲清秀,此刻中午的陽光照下來,折射在素顏愈發素淨恬淡的容顏上,暈起一層盈盈如玉般的光澤……
明明是那麼單薄的身子,讓人擔心下一刻就要被大風吹了去。
可她卻偏偏一步步走的沉實穩厚,挺且直的身子。
人和人的命怎麼就這麼的不同呢?
她家姑娘生的好性子好針線也是頂尖的,卻只是因為一個身份……
芷蘭院里。
位于整個楊府最為偏僻一角的芷蘭院,鋪著青石磚的地板是整個楊府獨一份。
別的院子早全換了光滑可簽的大理石瓷磚了,偏偏忘了芷蘭院。
初初素顏听了只是一笑付之。
她還更喜歡青石磚呢,下雨了啪啪響,多有意境?
可碧柳碧桃卻氣的直跳腳,非要找人去理論。
還是素顏勸了好久才攔下的呢。
現在,踩在熟悉的青石地板上,看著她生活了幾年的院子,素顏緩緩的垂下了眸子,明天,就要離開這里了嗎?
心里有些難受有些悵然更多的卻是迷惘和茫惑。
侯府,會是怎樣的所在?
那個侯府世子,又可是她的良人?
「姑娘,您讓出去打听消息的楊三回來了,正在門外侯著姑娘,姑娘現在見嗎?」
「見,趕緊讓他進來。」
素顏坐正了身子,剛才換了常服,現在這個樣子定是不能見人的,一側有眼尖的小丫頭幫她披了件半舊的夾襖,又把剛才因為半臥而披下來的頭發隨便挽了,用根步搖固定好,又戴了珍珠耳墜,眼看著都收拾好了,碧柳才走到門外挑起簾子,「是楊三,姑娘在屋子里,你就進外屋回話。」
「是的見過碧柳姐姐,給各位姐姐請安。」
「成了你這皮猴,趕緊的,誤了姑娘的事剝你的皮。」
碧柳笑著作勢在楊三的背上拍了一下,「趕緊收起你的潑猴樣,小心惹惱了姑娘有你好受。」又睇了眼屋子里的幾個小丫頭,「你們都下去,姑娘這里有我呢。」
楊三才十一歲,是前年被素顏從管家嘴里要過來的一個小子。
人雖小卻機靈的很,上竄下跳的向個小猴兒。
芷蘭院里人少規矩也不大,素顏在眾人眼里又是個寬和的主子,大家也只把楊三兒當了個小弟弟般的看待,可他淘歸淘,辦差很好也極有眼色和分寸,經常憑著人小溜出去打探些消息和八卦什麼的,久而久之倒成了芷蘭院里的一個消息渠道了。
「小的楊三給姑娘請安,姑娘安好。」
精致的湘竹簾後,素顏的嘴角微勾,眼底深處不覺間軟了幾分,看著本是個孩子卻做著自以為成熟的大人般動作,她總是情不自禁的心軟,「起來,這次辛苦你了,讓你打听的事如何了?」
「回姑娘話,姨娘和浩哥兒那里只是听說出了城向西而去,具體的……」頓了一下,楊三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下,幾個頭重重的磕了下去,「楊三無能,辜負姑娘的厚望,沒能找到浩哥和姨娘的下落,請姑娘責罰……」
「算了,你起來,這事也不怪你。」
雖然話是這樣說,也早知道是這樣的結果,可素顏多少還是嘆了口氣。
即然想到讓自己代嫁,第一個動作不是和自己說,而是先把姨娘和浩哥控制在自己手里。
該果斷時果斷該出手時出手,決不拖泥帶水有半點猶豫……
陳氏果然是個精明歷害的。
不愧是把楊府老太太都逼的不得不退讓的女人吶。
「姑娘……」
跪著的楊三卻並沒有起來,又幾個頭磕下去,「小的雖然沒查出姨娘和浩哥的下落,可是小的在外面听人說威遠侯府的世子不但即將不存于人世,還,還……」
「還什麼啊,你這猴子,趕緊說啊,再不說小心姑娘抽你。」
「听說他還有一個青眉竹馬的表妹,而且他們也已經在議親了,這樣的人姑娘您千萬不能嫁啊。」楊三一咬牙身子一挺狠狠心把話都倒了出來,然後跪在那里梗了嗓子等著受罰,他家姑娘就是他眼里最好的,就沒男人能配的上自家姑娘。
「啪。」
不知道簾內是什麼東西被素顏帶起摔在地下,一陣死寂的房間內素顏清冽冽的聲音響起來,「碧柳帶楊三下去歇著,這次出去辛苦了,賞他一兩銀子。」
「姑娘……」
「住嘴。」素顏難得的提高了嗓音,碧柳臉色慘白,嘴都顫了起來。
怎麼會這樣?
不但是個病秧子也罷了,竟然還有一個正在議親的表親……
議親,這往低了說也是貴妾的身份吶。
碧柳恨的咬牙。
姑娘還沒過門,他們侯府這樣輕賤自家姑娘,那為什麼不干脆說不結這門親了?
屋子里又是一陣的沉默,死寂一團。
再出聲,素顏的聲音漸漸恢復平靜,若非碧柳這般常在素顏身邊的是絕不會听出異樣,「碧柳你帶他下去,剛才那些話你也知道後果,你們兩個如果想活的話就給我死死的咽在嘴里,走。」
屋子里,素顏的嘴唇被她咬出一道血痕。
用力的閉上眼,再睜開,驀的起身,眸底卻是一抹厲色滑過,正想說什麼,門外小丫頭畢恭畢敬的聲音響起來,「姑娘,老夫人身邊的周嬤嬤過來了。」老夫人身邊的周嬤嬤?素顏眼角霍的一跳,一絲笑意自眼眸深種浮起來。
傳聞中吃齋念佛一心只想著為老爺子祈福的楊老夫人終于忍不住了嗎?
她就要離開這個家了,要不要淌這趟渾水呢?
「趕緊請進來,真是白教你們了,周嬤嬤也是你們能攔的?」
素顏笑的溫柔似水,親自起身繞過碧柳打起簾子,「勞周嬤嬤跑一趟真是惶恐,可是老夫人有什麼吩咐,找個小丫頭過來說一聲素顏自會前去听老夫人教侮,怎麼敢勞嬤嬤親自跑這一遭。」
「老奴這里先恭喜姑娘了。老奴是奉了老夫人的命給姑娘添妝的。」
周嬤嬤四十多歲年紀,臉上是風霜刻下的痕跡。
打小跟在楊老夫人身邊侍候著,長大後更是發誓不嫁只想隨在老夫人身邊。
主僕兩人不離不棄幾十年,是老夫人身邊第一得利的,這幾年因為楊老夫人避門不出她也跟著少在楊府里露面,想不到這會竟然親自給素顏過來添妝了。
「多謝嬤嬤,碧柳還不給嬤嬤上茶。」
素顏仍是溫柔的笑,對著周嬤嬤客客氣氣不怠慢不失禮。
「姑娘客氣了,」周嬤嬤臉上笑意不斷,眼角深處的皺紋遮不去一身的精明干練,手里舉了一個四四方方鏤空刻花的紫檀木盒子遞到了素顏眼前,「老奴是有差事在身的,不敢多耽擱,還請姑娘見諒,這是老夫人交老奴交給姑娘的,說是一點小玩意,只讓姑娘帶在身上是個念想,請姑娘無須推辭,就當是老夫人這個祖母對孫女的一點心意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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