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門一張寬大精致的繡榻上,那蓮湖果然背靠著五色絲線繡鴛鴦的一只大靠枕,一身白色的中衣,內里穿的桃紅小肚兜隱隱可見,雪白的一抹酥胸露在外面,雖然很是瘦弱,卻也並非丫鬟說的皮包骨那麼夸張,雲鬢蓬松似墮未墮,柳眉斜飛入鬢,紅唇泛著潤澤的光彩,並沒有人想象中的那麼頹廢,梨香心里便有了底。
「梨香見過蓮姨女乃女乃!」梨香輕輕把小托盤放在繡榻旁的小幾上,躬身行禮。
「梨香姐姐,不必多禮!」蓮湖是個溫婉的女子,一向和這些大丫鬟姐妹相稱,也是一個妾在豪門大宅的生存之道。「夫人真是好心腸,想當年不僅將我救出火坑,更是收進老爺房中,瑾兒出生,我想著總算圓了老爺夫人的念想,誰知道……嗚嗚嗚……到底是我沒有這個命,我可憐的瑾兒啊!~」說到傷心處,蓮湖又禁不住痛哭起來。
「蓮姨女乃女乃,快休如此哭泣!您的身子骨兒要緊啊!這是夫人特特為您炖的冰糖血燕,最是補養身子的,您就趁熱用一些吧,可別辜負了她的心!」梨香只好勸解著。
蓮湖抬起淚眼,拿繡帕拭了,抽抽搭搭道︰「我還要好身子作什麼!瑾兒沒了,我活著還有什麼指望什麼意思啊!」
「恕奴婢說句越矩的話,您才十九歲,路還長著呢!怎麼可以自暴自棄呢!」梨香開始循循善誘,眼楮一眨不眨的盯著她的表情變化。
果然蓮湖一怔,現出幾絲猶疑的神色,「我剛還有什麼路可走?左右不過在府中苦捱歲月罷了!雖然夫人是個慈悲的,又一向憐惜我,可是老爺心中只有一個夫人,根本沒有我們這幾個人的位置,你說說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呢!」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可以看看藍天白雲,綠樹紅花,下棋作畫,猜謎唱小曲兒,這些都很有意思啊!蓮姨女乃女乃,俗話說得好,人不能在一棵樹上吊死啊!」梨香進一步誘導。
「對你說的那些我現在是一點兒興趣都沒有,如果有什麼辦法可以讓瑾兒活過來的話……」蓮湖猛地頓住話頭,臉上現出憧憬無比的光彩。
「蓮姨女乃女乃,蓮姨女乃女乃!」梨香大驚,這蓮湖要是長期這樣下去,非得瘋了不可。
「梨香!這世上會不會真的有什麼辦法可以讓瑾兒死而復生?!你信不信?信不信?反正我相信一定會有的!一定!」蓮湖繼續憧憬中,梨香滿腦袋飄黑線哇!
「蓮姨女乃女乃,我信,我信!」梨香只好安慰她,「您不要激動哇!」
「你有什麼好辦法?!」不料蓮湖一把攥住她的手,大大的丹鳳眼盈滿晶瑩的淚珠,楚楚動人的模樣真是我見猶憐。
梨香輕輕一笑,「您先吃了這盅冰糖血燕,奴婢再慢慢和您說,法子嘛肯定有的!」
蓮湖有些糊涂,又有些驚喜,半信半疑的乖乖坐好,一旁侍候的小丫鬟端起小湯碗便上來喂她。
許是餓得久了,不過一小會兒蓮湖便把一盅冰糖血燕吃得干干淨淨。小丫鬟撤下碗盤,另一個著紫色綾裙青色掐牙坎肩的小丫鬟,名兒喚作秋菊的,早已準備了熱水,這會兒忙著侍候蓮湖梳洗。
一時事畢,兩個丫鬟倒也機靈,知道梨香有私房話和主子說,便悄悄退下做別的活計去了,房內只余二人。
蓮湖也不說話,只是眼巴巴的瞅著梨香,她抿唇一笑,「您听了奴婢這話可別生氣啊!奴婢的法子雖妙,只是不知道您能否接受?」
「現在只要有法子可以讓瑾兒活過來,讓我做什麼都行!」蓮湖幽幽說道,其實她心底明白的很,這讓人死而復生的法子世上哪有?苦苦追問梨香也只是想排解一下內心的苦痛抑郁而已。
「那就好,蓮姨女乃女乃,這事兒除了再生一個孩子外,別無他法可想!」
「再生一個孩子?」蓮湖的眼神一下子黯淡下來,「怎麼可能?林家子嗣單薄,懷上瑾兒已經是老天恩賜了,你這法子根本不可能實現!」
「那您也認為再生一個就可以取代瑾少爺了?」梨香再次試探,見蓮湖沒有做聲,想來產生這個念頭了,于是趁熱打鐵,「雖然老爺可能不會再有子嗣了,但這不代表您就不會孩子了啊?」
「梨香姐姐,你在胡說什麼!」蓮湖縱然剛才沒有明白梨香的意圖,現在這句話可是明明白白的,這不是叫自己做那背叛林府,對不起老爺夫人的苟且之事麼?一時氣得手指顫抖。
「奴婢該死!還請姨女乃女乃息怒!」梨香連忙跪下,「但是姨女乃女乃不要想歪了,奴婢絕對沒有慫恿您做那見不到人的事情的意思,奴婢就說個痛快話吧,姨女乃女乃您待在這府里也沒有什麼意思了,倒不如擇人另嫁的好,這樣就可以再生一個孩子,重新開始新的生活麼?您會慢慢淡忘這些痛苦,過得很快樂的!」
「再嫁?我一個妾,生死都操在老爺夫人手心,哪里敢奢望再嫁?!」蓮湖的語氣有些迷惘,也有些無奈,「梨香姐姐快些起來,折煞奴家了!」
「我們林府一向都是善待下人的,莫說您還是位姨女乃女乃,為林家誕下了一位小少爺,功勞那是人人都看見的,若是小少爺還在自然一切都不用說,您在這府里還不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可是現在您也感受到了,大家看你的眼光都不同了,就你面前這兩個丫鬟,居然當著你的面就大吵特吵的,眼里何嘗還有你這個主子?!」
梨香停頓一下,見蓮湖依舊呆著個臉兒不吭聲,輕嘆一聲,「論理林家應該養著您,但是您也知道老爺心里只裝著夫人一個,如今瑾少爺出了事,更是心灰意冷,已經和夫人商量了,要把幾位姨女乃女乃都打發出去呢!免得白白耽誤了青春,在佛前也好為小姐積點兒德!」
蓮湖這才明白過來,敢情這梨香是為老爺夫人做說客來著,「此事當真?」
「千真萬確!若是您同意,夫人就要遣人給您做媒呢!一定會尋戶好人家,一進門就做正妻,再不為妾的!而且陪嫁妝奩一樣不會少的,管飽您下半生無憂!」梨香趕緊的拋出殺手 ,就不信這位姨女乃女乃不動心。
蓮湖終究年輕,平日也甚少得到林海的憐愛,十**歲的人,心底一定是有不滿的,現在听了梨香一番話,心眼兒已經活泛了,但是到底抹不開顏面,只是低了頭不言語。
梨香自然明白他的心思,低低笑道,「姨女乃女乃若是願意,就點個頭,奴婢好向夫人復命。」
蓮湖心念速轉,看來也只能如此了,微微點點頭,再無別的言語。
梨香一顆心放回肚子里,又閑話一會兒,方才端著托盤回去見賈敏。
賈敏听得蓮湖已經答允,此事再無不成的,于是吩咐下去置辦一切應用之物,那吳家也是非常重視,所有細節俱都按照娶正妻的規矩來,挑了個黃道吉日,便將這蓮湖嫁入吳家。洞房之夜,蓮湖見那姓吳的男人,模樣兒倒也俊俏,待自己又極溫存,便也半推半就的依了,不消說從此後另有一番天地。
余下兩位姬妾,見蓮湖都肯另嫁,自然對林海亦沒有什麼留戀了,在賈敏的安排下,也都另覓人家嫁了。
眾姬妾遣散之後,林海便和賈敏守著黛玉一心一意過起小日子來,不再想那子嗣之事,倒也逍遙無事。
林靜海假借打理外面的生意之名,一直在秘密經營驚雲堡。這一日,風塵僕僕趕回林府,便闖入芸香閣,急急和如海說起一事。如海听後,也是大皺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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