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黛玉送回林府後水溶便回去了。黛玉坐著軟轎回到內院,金風就匆匆迎上來稟告︰「姑娘,表少爺來了!」黛玉微怔︰「哪位表少爺?」「就是賈家的寶二爺!」金風又補充道,「今兒姑娘和王爺剛走,寶二爺就來了。奴婢說姑娘半晌午才能回來,寶二爺卻說無妨,見不到姑娘他就不回去呢!」
「哦,我知道了!」黛玉原本自那日和賈寶玉初見之後便對他起了一種奇異的熟悉之感,心內很想與他親近,偏又見他一副痴傻若狂的形狀,頗有些不喜,懷著此種復雜矛盾的感觸,蓮步輕移,進入外間客廳。
賈寶玉在林府已經等候了大半日了,王嬤嬤只好招呼他吃了晌飯,此時正在和秋棠、冬梅幾個小丫鬟說笑,倒也不覺得煩悶無聊。
「冬梅姐姐,你這臉上的胭脂好香!賞我吃一點子吧!」寶玉笑嘻嘻的膩在冬梅身上,不停地摩挲她細膩白淨的脖頸,涎著臉兒央求。
「胭脂可怎麼能吃?寶二爺不要鬧了,我們只是丫鬟,還要干活兒去了!」冬梅不敢推開他,又急著月兌身,小臉兒不禁漲得通紅。
黛玉進來便看見寶玉猴在冬梅身上,兩個人扭股兒糖似地糾纏不清,面色不禁沉了沉,一絲不悅浮上唇角︰「寶哥哥!」
賈寶玉一見了林黛玉,立即不再嬉鬧了,走近前來拉住黛玉的手兒笑道︰「林妹妹,這幾日你怎麼也不去我們家玩去?我可是心心念念想著妹妹呢!老太太想你的緊,特特派了我來接你家去呢!」說著還使勁兒捏了下黛玉的手心。
黛玉一下子甩開他的手,耐著性子說道︰「今兒天也晚了,我在外面逛了一日,身子乏得很,還請寶哥哥先回家去,我得了閑必會去看望外祖母的!」
賈寶玉有些訕訕的,面皮登時紅了,可是剛剛見到她,哪里就舍得馬上走?只是陪笑道︰「林妹妹,你這府邸甚是大,我這半日略逛了逛,倒是比我們家的花園子更好看,可都是按照南邊的景致建的呢!我最喜歡這樣的小橋流水,蓮池朱廊……」
黛玉听了這話倒也有些歡喜,展顏一笑,「寶哥哥,要是喜歡我家的花園子,改日來了我們便一塊兒賞菊垂釣怎麼樣?」
「妹妹真是說到我心坎里了呢!」寶玉愈發有些興奮,不知不覺原形畢露,這回拉住了黛玉的衣袖,「天色已晚,妹妹不留我用了飯再回去?」
黛玉淡淡一笑,眼神兒卻溜到跟著寶玉來的丫鬟身上,那大丫鬟也是個機靈的,趕緊上前勸道︰「二爺在表小姐這兒也叨擾一日了,若再不回去,恐老太太又要念叨了。還是家去吧!」
寶玉很不高興的推開她,嘟囔著︰「襲人,你怎麼也和李嬤嬤一樣喜歡嘮叨了?仔細以後成個討人厭的碎嘴婆!我可不敢再叫你侍候了!」
「噗嗤——」黛玉掌不住笑了,「寶哥哥,就留下來吃個便飯吧!襲人姐姐,我也不是那舍不得一頓飯的小氣鬼!」
襲人被寶玉推了一下,又當著這許多人,正是又羞又氣,見黛玉如此說,慌忙解釋︰「奴婢不是這個意思,表小姐千萬別誤會,只是我們二爺的確該回去了。」又捅捅寶玉,嗔道,「二爺,走啊!」
賈寶玉只得軟聲軟語央求襲人︰「好姐姐,不要催我了,我和林妹妹吃個飯再回去,老太太若是知道必定很高興的!你就省省心吧!」
襲人原本是賈母派在他身邊的大丫鬟,專門貼身照料他的飲食起居,因此寶玉有些不當的言行她是可以勸的,在賈府的下人中很有幾分體面,不意今兒竟然被寶玉當眾呵斥,而且還是當著黛玉的面,心下正是有些不自在,見寶玉又放段來央求自己,少不得強笑著道︰「既然表小姐都說了,二爺就用了飯再回吧。」
黛玉笑著吩咐︰「玉露去廚房知會一聲,特意做些我們南邊的菜色給表少爺嘗嘗!」玉露領命而去。
一時黛玉走進內室,雪雁幫她月兌下外衣,另換上一件粉藍哆羅呢對襟褂子,月白色高腰襦裙,腰間系著一條粉藍色繡梅枝汗巾,越發襯得她面色紅里透白,嬌俏可愛。黛玉坐在床上歪著想歇息一下,寶玉就涎著臉兒跟了進來。因為他只有七歲,黛玉也只有六歲,所以婆子丫鬟也就沒有攔阻。
黛玉卻是有些不悅,這個寶哥哥,也太膩歪了,自己和他不過第二次見面,他居然就跑到自己臥房中來,就是溶哥哥也沒有這樣呢!于是自己闔了目養神,也不搭理他。
寶玉輕輕喚了聲︰「林妹妹!」見黛玉不理,自顧自走到妝台前照鏡子。
那鏡子很大,做工精細,影像也很清晰,寶玉自戀的照了一會兒後,目光掃到妝台上的幾個小巧的胭脂盒上,不禁動了垂涎之意。扭過頭悄悄看了眼黛玉,見她兀自閉目歪著,雪雁站在門外和襲人說著話,他心中一喜,打開小盒子,指尖微挑,嫣紅香噴噴的胭脂便到了口中,他陶醉的細細品嘗,哪里看到被香味燻得睜開眼楮的黛玉一臉的吃驚和不屑。
原來這位表哥竟然還有這個愛好,和英武的溶哥哥相比,簡直太女氣了,就是那個可惡的洛青嵐,也要比他看著舒服,雖然…。黛玉不願再想下去,只要涉及到洛青嵐的點點滴滴,她潛意識里都想自動屏蔽。
「姑娘,表少爺,晚飯好了!現在要不要用?」玉露在門外問道。
黛玉今兒在品香樓吃得不少,原沒有多少食欲,只是出于禮節,懶洋洋的打個呵欠對寶玉說︰「寶哥哥,吃飯罷!」雪雁趕緊進來給她穿上粉藍的緞子繡花鞋,寶玉笑嘻嘻的跟在後面出了臥房。
黛玉陪著寶玉用了晚膳,襲人並跟來的婆子小廝們方才跟在車後隨寶玉回榮國府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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