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府清心院，雕花細木貴妃榻上斜歪著的鳳老夫人笑著打量身前請安的孫女幾眼，待看到她眉眼清亮神情也清爽起來不禁滿意的點點頭，伸手拍拍身側，「九丫頭身子可大好了，過來這里坐。」
終究是自個的孫女，不是別家的，那麼一摔若出個好歹的，可怎麼嫁人？
「阿彌陀佛，真真是菩薩保佑。」
「是阿彌陀佛保，也要多謝祖母待孫女的心啊。」
老夫人旁邊的小院子里有個小佛堂，每日早晚三柱香，而且午時過後還要親自誦經半個時辰，這些年來可都是每日里老夫人雷打也不動的必經課目……
「你這丫頭，祖母不為著你們還能為哪個？」
祖孫兩人說著話，鳳九抿了唇笑著上前，乖巧的自小丫頭手里接過美人捶輕輕的捶了起來，眼角余光卻是細細打量起周遭來——屋子里的炭火燒的極旺，整個窗子門窗都是用了厚厚的暖簾，關的密不透風的好似這房間是個囚籠似的。
心頭略一轉便猜到了由頭，老夫人年輕時曾落下舊疾。
後來隨著年紀越來越大，竟是吹不得半點風著不著一絲涼了。
所以，每每冬天里這屋子就捂的密不透風的。
可饒是這樣記憶里每天冬天老夫人的寒腿病都是最折磨人的。
現在這種天氣里應該是又開始犯了吧？
果然，她才輕輕的捶了兩下外頭便有嬤嬤端了才熬好的藥進來，「老夫人，該用藥了。不然今個兒晚上您又該睡不好了。」
「嬤嬤，我來服侍祖母用藥吧。」
有丫頭拿了大迎枕墊在老夫人的身後，瞧著鳳九手里散發著濃烈藥味的湯藥老夫人皺了皺眉，有些無可奈何的嘆口氣，由著鳳九的手把大半碗藥喝了下去，鳳九自丫頭手里接了帕子給老太太擦了，又自一側的花開富貴白金罐里拿了蜜餞給老太太含了，待得好半響老太太回過神來她才長舒了口氣般的柔聲軟語的陪老夫人說了會子話，眼看著午時即到，她便起身告辭，「祖母您好好歇著，孫女明個兒再來陪您。」
「你身子不好天又冷哪里用的著來回折騰，我不過是老毛病罷了。」
鳳九謙遜的笑著應下，可心頭卻是自有主意。
上一世里她和鳳老夫人的關系一直就是淡淡的。
鳳十活潑會討巧，又有上官夫人在身後指點著，老太太自然是偏心鳳十。
至于她……
老夫人雖不至于討厭她但卻絕對說不上喜歡。
而她則因為老太太喜歡鳳十，給她幾回臉色，有什麼好東西就往鳳十屋子里送，慢慢的自是更加不主動來老夫人院子里了，反到一天到晚的和事事讓她在鳳十面前拔高一籌的上官夫人走的極近……
而今再想，她都覺得自己真真的笨到了家。
不過是一些無關緊要的由頭罷了，看著每次上官夫人在自個面前訓斥了鳳十。
可現在想想，哪一回鳳十落了自個的下風？
鳳九輕輕的搖搖頭，不能再想了，那些事都過去了。
現在的她要做的是眼前，是以後的路。
「姐，姐姐你在嗎，你猜是哪個來了。」
回到陶然居，手里的大氅交給小丫頭就著炭火烤去一身的冷寒，外頭隔著門簾響起鳳十大驚小怪的話，唧唧喳喳的如同百靈鳥，又透著一種朝氣和靈動，這就是鳳十，她前世以為單純可愛的好妹妹！
深吸了口氣她慢慢的轉身，微笑向已經自個挑簾一陣風般溜進來的鳳十。
「又這樣一驚一乍的，你也不怕被娘親听到罰你學規矩。」
伸手拉了她在炭火盆烤了，又理了理被風吹的有些亂的發絲，鳳九眉眼彎彎淺笑盈盈，「說說吧，這麼急著跑到我這里來可是有什麼新鮮事了，不然怕是絕不會驚動你鳳十姑娘的呢。」
「還是姐姐了解我，不過姐你猜錯了，不是新鮮事是喜事，是你的喜事。」
鳳十主動的伸手拽了鳳九進了內室，而後把小丫頭都揮手趕出去，只把鳳九一把按在一側的圈椅上，擠眉弄眼的朝著鳳九嘿嘿笑，「姐你瞧我夠意思吧，我可是得了消息之後第一個就來告訴你了呢，是背著娘親跑過來的呢。」
漂亮的杏眼眨啊眨，一團天真可愛的孩子氣。
似是孩童做了得意的事巴巴的跑來朝著大人顯擺一通，為的就是得到一聲夸獎。
前世里，鳳十就是用著這樣一回回可愛的表情來迷惑了自個吧？
鳳九抿唇笑的寵溺，伸手在她額頭上輕輕彈了一下，「也不知道什麼事就來敲詐我，也罷，明個兒讓我芍藥把你最愛的那個青玉纏枝蓮紋的花瓶送到你屋子里去，這下可以說了吧？」
「姐你真好，我最愛你了。」
是啊，你是最愛我，最愛到伙著我的夫君害了我的命。
心頭的傷來不及逝去，身前鳳十已經拉著她的手跳了起來，「姐，我告訴你，我剛剛本是想著讓侍書去外頭買東西，不想你猜她听到了什麼？」晶亮的杏眼瞪的大大，鳳十精致靈動的小臉上散發著一種好奇的喜悅的光芒，聲音頓了頓不等鳳九有所反應，自個已經提高了幾分聲音低喊了起來，「姐，是定伯侯府的世子哎，說是來提親商議婚期的，姐你說是不是你的喜事……姐你別擔心，我已經讓人去前頭打探那位世子了，要是長的丑八怪什麼的我才不會讓他娶姐姐，我姐姐這麼漂亮，怎麼能配一個丑八怪，到時侯姐你要是不喜歡那人我陪你和娘親去說，管他什麼定伯侯什麼自小定的親呢，姐你放心吧，妹妹我一定會站在你這邊的……」
定伯侯府的婚事。是她娘親生前和定伯侯夫人定下的。
她怎麼忘了這一碴？
隨著鳳十一席話的述說，鳳九的臉色不知不覺中慘白了起來。
是了，就是這一年的冬天，定伯侯世子奉定伯侯夫人之命入府商談婚事。
可是結果呢？
定伯侯世子在鳳府來往了三次！
在某次來府偶爾邂逅鳳府鳳二姑娘鳳十，兩人一見痴情彼此非婚不娶非卿不嫁，最終，定伯侯府退了自小定下婚事的鳳府嫡長女鳳九姑娘，迎娶了鳳府嫡次女鳳十姑娘……
這就是口口聲聲說要站在她這邊的好妹妹！
鳳九手指甲在掌心掐出一道月芽形血痕，心底一陣陣痙攣般的抽痛。
耳邊鳳十的聲音終于停下，有些驚惶的看著鳳九。
「咦，姐，姐你怎麼了，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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