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六鳳府的晚上氣氛詭譎又低迷。
因為是年節，三房和大房的人又都很少聚的這麼齊。
依了鳳老夫人吩咐的話。
自打三十晚上到現在晚飯都是在鳳老夫人的屋子里用的。
上官夫人李氏帶著哥兒姐兒們陪著。
熱熱鬧鬧的老夫人看著也開心高興。
以往到了酉時初老夫人的屋子便笑語不斷了。
可今個兒屋子里卻一片靜寂。
幾個小的哥兒也跟著都偎在自家娘親身邊，巴巴的瞅著靠在里屋的老夫人，清心院正房服侍的丫頭婆子們更是大氣不敢出的打疊了十二分的精神侍侯著，生怕哪點出了差子礙了主子的眼落一身不是。
酉時中，上官夫人和李氏看著人來的差不多了，外頭已經有丫頭連著幾次請示晚飯了，妯娌兩個互相使了個眼色，上官夫人是大嫂，終究是她站了起來朝著李氏一笑，「我進去看看。」
「辛苦大嫂。」
李氏笑的好生溫柔，望著上官夫人愈發端莊大方的神色禁不住在背後撇了撇嘴，有什麼好裝的啊，真大方的話教出來的女兒會和男人私相授受，會搶自個的姐夫？
我呸，果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自個不是什麼東西，當初不顧先頭已去的大嫂才去了兩三個月便巴巴的嫁到鳳府來，置姑娘家清白的名聲不顧，這會教出來的女兒果然也是個不要臉的。
眼角余光瞟到一側鳳十可愛的嬌憨的笑，正拉著她女兒不知在唧唧咕咕的說什麼，偶爾露出幾分小女兒嬌羞之態，看上去再是純良無害的了，眸光一轉便看到端坐在一側眼圈微紅神情淡然卻露出幾分淒苦的鳳九……
人都是同情弱者的，再加上李氏心底的結。
兩相對比，李氏對著鳳十臉上的笑容愈發覺得刺眼了。
真真不愧是母女來的。
想著這麼些年來上官夫人在府里的所謂賢名，她連在心底呸了好幾聲，還裝什麼貞節牌坊，真是即當了婊一子還想著立牌坊，整整一對不要臉的。
「母親您慢點，媳婦扶您。」
小丫頭掀起的簾子里，上官夫人扶著一臉陰色的鳳老夫人走了出來，李氏早手腳靈利的站了起來，「母親，晚飯已經備在偏廳，媳婦服侍您用晚飯。」
鳳九等人起身請安，「給祖母請安。」
老夫人只是點了點頭，黑著臉便走了出去，連她平日里最喜歡的幾個哥兒都沒多看一眼，甚至在走過鳳十的身邊時微微的皺了下眉，或者別人沒看到但卻不曾瞞過看似低眉垂眼實則打著十二分的心思觀察屋子里眾人表情的鳳九！
應該是不滿鳳十的所為吧？
老夫人再怎麼喜愛鳳十，男女私相授受傳出去損失的可是整個鳳府的名聲，以後鳳府的哥兒姐兒如何再說親事？
看來，老夫人畢竟還是以鳳府為重的。
想想也是理所當然，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在夫君去後撐起諾大鳳府，並且把兩個嫡子教導的這麼成功，一個女兒嫁的風光，現在鳳府在應天說出去誰不提一句鳳府的老太君？
鳳九咪了咪眼，起身跟著向偏廳走去。
腦海里的思緒卻高速度的盤算轉開了來——
定伯侯父子是來退親的。
退她的親，卻另外求娶鳳府二姑娘鳳十。
她雖然沒有親自看到，但听著小廝傳過來的消息以及府里不過一個時辰丫頭婆子便傳開的那些碎言碎語，可以讓她想像的到前廳里當時亂哄哄的局面，而且，她也能想像的到當時鳳老夫人等人的心情——惱怒氣憤自然是有的，但不能否認，鳳老夫人和鳳大老爺兩人生氣之余卻更多的應該是如釋重負和歡喜！
在鳳府當家人眼里定伯侯府是一門好親事。
退親這事可是嚴重的打擊。
可在听到將求娶鳳十之後，老夫人和大老爺心里能不歡喜嗎？
如同落水的人看到了唯一可用的救命浮木。
可鳳九也知道，鳳老夫人和鳳大老爺是絕不會輕易吐口的。最起碼不會在今天下午定伯侯父子上門作勢一番就輕輕松松眉開眼笑的答應了人家的退親改娶。
鳳十從不否認自家這位老爹是個老狐狸。
能作到尚書的人會是沒腦子的？
不管心里頭如何想，裝腔作勢一番總是要的。
而且他們也舍不得定伯侯府的這門親事。
那麼應允定伯侯府的要求，鳳十過門也是早晚的事嘍？
眼角余光掃過鳳十明媚的笑容，鳳九眸中冷意一閃。
想起下午丫頭的回報，攏在袖子里的手一緊。
倒是她忽略了鳳十的心思了呢。
原以為那次自己破壞了她和周綺年的邂逅，想不到鳳十竟然費盡心思的在外頭制造了和周綺年再次‘無意間’的巧遇，在鳳十刻意的安排下，周家世子自然忘了那次的不愉快，眼里心里只有美人兒了，再加上鳳十適時的討好以及奉迎撩撥，兩廂里自是如同蜜里調油般粘纏了起來……
鳳老夫人臉色不善，一頓晚飯就在氣氛沉悶里用罷。
飯罷有丫頭撤了碗碟，眾人移到老夫人常用起啟的西次間里。
有丫頭上了茶，上官夫人親自捧給老夫人，卻被老夫人不咸不淡的晾在了那里，「得了，我還沒老到端不起一杯茶的份上，你放那里我自個渴了喝就是。」
「是媳婦的不是。」
看著上官夫人低眉小意的樣子，李氏得意的很。
眼珠一轉她笑著開了口，「母親，五丫頭過了年也十五了，之前陳府便來人催，媳婦卻不敢擅定，只想著求母親個恩典，而且媳婦這回也打算著在應天把五兒七兒嫁了之後再回西杭，母親覺得可好？」
「唔，也不錯。」
老夫人含糊不清的點了下頭，卻把眼神看向一側正靠著鳳七說話的鳳十身上，不禁就是眉頭一皺，笑容甜蜜聲音清脆如珠玉落盤，烏溜溜的大眼靈動的轉著，可愛又俏皮，難怪讓定伯侯世子移不開眼的要求回家去。
只是這樣的個性能撐的住一個侯府麼？
若世子能擋事，侯夫人心性軟的話也就罷了。
可偏定伯侯夫人卻是個素來精明無雙的，又性子出名的急躁。
和十兒踫在一起怕是沒十丫頭的好。
兩親結親結的是個好，若到時十丫頭的性子一徑鬧起來。
那便不是好而是結仇了。
眸中精芒微閃，老夫人的眉微不可見的一抖，眸光定格在一直安安靜靜坐在那里，雖神情看著有幾分落寞但卻不失大方神態嫻靜溫和的鳳九，老夫人眼光一閃。
這個孩子的神情模樣倒是不錯。
白日里的事整個府里都知道了。
這孩子不可能不知道。
可這麼大的事，卻還能安安靜靜的坐在這里。
是覺得有自己這些長輩給她作主，她哭鬧也沒用，所以認了命，還是她這麼年輕輕的就有了這份不動聲色的本齡？不管是哪一條，能認清自己的身份卻是極好的……端著茶的手放在嘴邊輕輕的呷了一口，老夫人心頭一道亮光閃過，或者，還可以有另外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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