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中惠，周某人信奉的是人敬一尺，我還一丈，太子爺乃至皇帝老頭子對我周家那是恨不能盡早滿門抄斬了算完事，只要有我周家和那陳家一天，皇帝老頭和太子絕對飯也吃不痛快，覺也睡不塌實，下面跟墊了針板兒似的蛋疼，但你小子要跟著他們一條道兒走到黑，那也別怪周某人心狠了。」
周小白輕輕地慢慢地將烙鐵往前推了那麼一丁點兒，柳先生只覺臉上的冷汗都已經被蒸發了一片，要說到心理上制造壓力，其實周小白也算前世無聊上網的時候有所涉獵，大丈夫男子漢在面對一把快刀的時候，可以做到無所畏懼，腦袋掉了不就碗大個疤嘛，但如果這把刀只是對著你的眼楮很慢，很慢地，推過去，直到刀尖接觸到你眼球的那一個瞬間，絕大多數人就會心理崩潰，而且如果那是一個烙鐵呢？
柳先生很明顯不是那絕大多數人之外的那個例外，所以在烙鐵離他的眼球只有大約半根筷子的距離時，他——尿了。
于是柳先生嚎啕，放聲地大哭，他傷心了——幾十年如一日的辛苦恣睢與忍辱負重，只求一朝太子登基便可飛黃騰達，他幻想過將來如何高官厚爵，幻想過家鄉人如何羨慕嫉妒，幻想過在朝堂呼風喚雨將此前對他白眼的官員們踩在腳下蹂躪，但他絕對萬萬沒有想過會有一天被一個十八歲的年輕人捆成粽子刑訊逼供，甚至來不及實現自己的幻想就失去性命，更甚者，自己的身體居然還沒有遭到酷刑就失禁了！他怎能不傷心？苦讀了十數年的書，經歷了無數苦楚忍耐，卻在一個瞬間全都幻滅。
哀莫大于心死，不過如此。
周小白面無表情地收回烙鐵，和大師兄及大雄三人站在一旁默然地等他足足哭了近一個時辰，有哭有笑，有怒有哀，有痛苦有糾結，將精神病院里各種病人可能的表情都表現了幾輪之多。
很多人酒醉以後會有各種你猜不到的表現，有的人會拼命地哭，有的人會特別念叨，有的人會呆滯，有的人還會打開電冰箱往里面撒尿還說衛生間燈不夠亮，總之都不再是自己；而心理崩潰之後呢？也許很多人會就此瘋顛，也有人會痴呆自閉，但周小白知道，像柳中惠這種性格隱忍有才華且了解世態艱辛的人物，即使理想破碎，失去人格與尊嚴，也仍然會找到新的目標來讓自己活著，他們有著遠遠非同常人的不甘與野心，絕無變成精神病患者的可能，最重要的是——這種人很怕死。
柳先生喉嚨已經發不出哪怕沙啞的聲音，但最後，他的表情是平靜的，即不痴呆，也不麻木。
大雄在周小白的示意下給柳中惠解去了捆綁，然後很老實地站在一邊，而柳先生仿佛沒事人兒似的好好坐了起來，甚至整理了一下胡子，抹了一把臉。
仍然是一張英俊的臉和一個猥瑣的聲音︰「小子誒，想明白了？」
柳先生點頭。
「恨嗎？」
柳先生點頭。
「恨我嗎？」
柳先生點頭。
「恨太子嗎？」
柳先生點頭。
「幫我整死太子如何？」
柳先生點頭。
「好！今後你就是我周小白的人了！納投名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