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晼坐在太師椅上,雙手交握,置于膝上。臉上淡淡的笑容在燭光里顯得朦朧模糊,如同隔著一層薄霧。他靜靜地打量著忐忑不安的小姑娘,一雙鷹般銳利的眸光里,似是盛滿溫柔。
「秀英……到爹身邊來……」
一雙小鹿般驚惶的眼楮偷偷掃了他一眼,田晼含笑給了她一個鼓勵的微笑,仿佛冬日結冰的湖面上驟然出現的明媚陽光。說不出的溫暖意味。
慢慢地挪動腳步來到田晼身旁,抬頭瞅了他一眼,復又匆忙垂下腦袋靜靜站著,一時再無動作。世界安靜得詭異,她甚至能夠听見書案上銅制燭台里的蠟燭燃燒時所發出的撲撲之聲。
田晼心中無奈,狀似生氣地瞪了她一眼,「怎麼?連爹也怕了?不過是撞壞了腦子,倒把你的膽子給嚇沒了。」
見她仍是一副垂頭不語的樣子,卻也不惱,臉上神秘莫測的笑容隔著燭光,顯得分外飄渺。微嘆了一口氣,不再勉強她,語氣之中不免添了幾絲悲傷之情,「你娘生下你就去了,爹憐你打小沒了娘,一直疼你愛你,對你少有責備。這次回鄉,不料竟出了這樣的變故,你可知道爹有多擔心你?」
「秀英,過來吧……過來讓爹爹看看……」田晼再次向她招了招手,眼中不自覺地帶上一分祈求之色。
田秀英躊躇片刻,終于慢慢地向他靠了過來。
田晼心中一喜,一把將她摟在了懷里,只靜靜地撫模著她的腦袋,一雙大海般沉靜的眼楮里如有淚光閃過,「幸好你沒事,雖沒了記憶,可總算是撿了條命回來。否則我如何向你死去的娘親交代?」
田秀英仰起一張臉,看著他臉上悲喜交接的神情,愣愣地說不出話來。一張粉女敕花顏如同被秋風吹過,眼楮里寫滿茫然與不安。田晼掩去悲傷,緩緩低下了頭,額頭輕輕觸踫著她的,笑道,「我的好女兒,笑一笑。」
紅唇微噘,一雙濕漉漉的眼楮好奇地盯著他。
「怎麼?秀英不會笑了嗎?」田晼將臉輕輕貼在她頰邊,望著青磚地上反射的燭光,「要不要爹爹教教你?」
回過頭來,作勢要捏捏她的臉蛋。田秀英縮了縮小小的腦袋,懵懂地望著他的臉,眨巴了下眼楮,終于咧開嘴,綻開一朵清甜的笑容。頰邊一對兒漂亮的笑窩蕩漾開來,使得一張臉宛如桃花乍現,美麗非常。
田晼不禁開懷,心里提著的那口氣也緩緩釋放。拿指尖點了點她的鼻頭,「這樣多好,以後不許再板著臉了。我的女兒,應該是那陽光下最耀眼的明珠!」
小丫頭望著他,重重點了點頭,滿口應道,「恩!」
田晼聞言,只是一個勁兒地拿自己的鼻尖去蹭她的。一時之間,說不出的暢快淋灕自胸中噴薄而出。
依偎在他懷里,田秀英眼楮里的那最後一絲防備也消散許多,只是緊摟著田晼的脖頸,靜然不語。拉下那只胖乎乎的小手,握在手心里靜靜看著,「這兩天好好呆在府里調養身子,等過段時間,爹會請先生進府好好教授你學問。」
田秀英不解地抬起頭看著他,田晼一笑,「怎麼?不樂意嗎?」又捏了捏她秀氣的鼻頭,「雖說女子無才便是德……但是我田弘遇的女兒,就必須要有巾幗不讓須眉的氣度。爹不但要讓你念書,還要把最好的東西都給你。」
燭火照映下,田秀英看見爹爹一雙眼楮漆黑明亮,正笑意滿滿地看著她。于是點頭應道,「謝謝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