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味,濃重而刺鼻的藥味彌漫了室內的各個角落,不是混合著空氣,而是早已成了空氣中的一部分。可以想見這份藥味由來已久,更可以想見房室主人所患之病非一朝一夕。
烈鸞歌一踏進司徒月兌塵的房間,便被這股撲鼻而來的濃重藥味燻得皺起了眉頭。轉過一架繡著雪蓮的屏風,她一眼就看到了半倚在床頭,手撫在胸口咳喘個不停的哥哥。
一瞬間竟是有些不敢置信,才八天未見,她的哥哥怎麼就病成了這副模樣?整個人都瘦了好大一圈,本就沒有肉的下巴愈發削尖了,面上也不見絲毫血色,看起來那麼虛弱,那麼憔悴,那麼伶仃,那麼寂寥。
看著司徒月兌塵那張蒼白如雪的憔悴容顏,以及瘦骨嶙峋的縴弱身軀,烈鸞歌一時間心痛得幾欲落下淚來。
「哥哥——」她哽咽不已地喚了一聲,隨即三步並作兩步來到了司徒月兌塵的床榻前。
听到妹妹的聲音,司徒月兌塵陡然抬起頭來,果然就看到妹妹此刻正雙眸含淚地站在自己床前,心疼不已地看著自己。
「鸞……鸞兒……咳咳……咳咳咳……」司徒月兌塵乍然見到自己素來最疼愛的妹妹好端端地出現在自己面前,眉宇間不覺帶了些欣喜之色。開口想要說點什麼,卻又愈發劇烈地咳嗽了起來,怎麼止都止不住,似要咳出肺來才罷休。
「哥哥,你先別說話。來,趕緊將這顆藥丸吃下去。」烈鸞歌速速從懷中掏出一顆紅色的丸藥,那是他特意為哥哥配制的,有很好的止咳效果。
「三少爺,喝杯溫水吧。」玲瓏見司徒月兌塵服下藥丸後,立刻倒了一杯溫水遞了過來。
司徒月兌塵接過瓷杯喝了幾口,覺得吃了妹妹的藥丸後確實舒服了不少,可喉嚨還是有些癢,時不時地仍舊會咳喘兩聲,胸口依然覺得有些悶堵。
烈鸞歌執起衣袖幫他擦了擦額頭上沁出的細密汗珠,而後搭上他皓白如玉的縴瘦手腕,仔細給他把著脈。
好一會兒,她才收回診脈的手,有些憂心地說道︰「哥哥,你這是因風寒而引起的高燒郁熱,以及內火攻心。還有,因為天氣和氣壓的影響,你體內郁積了不少濁氣,導致你胸悶氣短,呼吸不暢,所以才一直喘咳不止。」
聞言,蘇姨娘震驚不已︰「鸞兒,你怎麼懂得這些?」
玲瓏笑著解釋道︰「姨主子,小姐在家廟里的這兩個月可沒閑著,早就將少爺帶給她的那數十本醫書給看了個透徹!所以說嘛,小姐就是聰明靈慧,只憑著自學都能學出不俗的醫術來,小姐還會煉制藥丸和針灸術呢!」
「鸞兒,難為你了。」司徒月兌塵心底既覺溫暖,又感動莫名。他知道妹妹如此努力用心的自學醫術,都是為了他。這樣一個乖巧懂事又一心向他的妹妹,叫他如何不疼不愛?「鸞兒,你今日回府,哥哥卻沒能去家廟里親自接你,都怪哥哥這副身子不爭氣……」
「哥哥,快別說了。你趕緊躺下,我要給你扎針排氣。」烈鸞歌說著,徑自扶他躺下,隨後取出隨身攜帶的那枚寒光閃閃的銀針,隔著一層薄薄的褻衣將銀針扎向他胸口的各處筋脈和穴道。
她落針的速度極快,扎針手法也極為玄妙,看得一旁的蘇姨娘和玲瓏是目瞪口呆,屏住呼吸,生怕打擾了她的針灸。
好一會兒,烈鸞歌才收針,又用手在司徒月兌塵的心口處不輕不重地推拿按揉著。片刻,就見司徒月兌塵猛地側身偏頭向床外側,張口吐出一大血來。
見狀,蘇姨娘和玲瓏唬了好大一跳。
「塵兒,你怎麼了?」
「小姐,三少爺怎麼突然吐血了?」
「姨娘別擔心,這是堵在哥哥胸口的淤血,吐出來就好了。」烈鸞歌朝滿臉驚駭憂心的蘇姨娘投去一個放心的眼神,又淺笑著看了眼玲瓏,而後扶起司徒月兌塵,讓他靠坐在床頭,柔聲問道,「哥哥,現在感覺怎麼樣了?胸口還堵得慌麼?」
司徒月兌塵深吸了一口氣,感覺體內的氣血似乎一下子暢通了好多,喉嚨也不癢得那麼難受了,那些許的咳喘之意輕易便能壓抑下來,不像之前那樣怎麼忍都忍不住。
「鸞兒,被你這麼針灸一番,我覺得好了很多,心口一點都不覺得堵了,精神也頓時振奮了不少。」司徒月兌塵嘴角上揚,笑得萬般溫柔,晶瑩剔透的眸光流轉出濃濃的憐愛與寵溺。「我的鸞兒如此妙手,以後都能趕上宮里的御醫了。」
听他這麼說,蘇姨娘和玲瓏徹底松了一口氣,眼角眉梢也都洋溢起滿滿的開心之色來。
「哥哥謬贊了。」烈鸞歌從司徒月兌塵溫柔溺人的眸光中回過神來,右手搭上他瘦削得有些咯人的肩膀,撅嘴嗔怪道,「哥哥,這才幾天未見你就瘦成這個樣子,太不會照顧自己了。從今往後,你的一應膳食都得听從我的吩咐和安排,我一定要把你補得胖胖的。」
聞言,玲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蘇姨娘也捂住了自己的嘴,好笑地搖了搖頭。
「笑什麼,讓哥哥長胖一點不好麼?」烈鸞歌有些不滿地瞪了一眼玲瓏,又轉過頭繼續看著司徒月兌塵,嗔道,「怎麼樣,哥哥到底要不要听我的?」
「要,當然要,鸞兒說什麼就是什麼,哥哥絕對沒有任何異議。」司徒月兌塵笑意盈盈地點著頭,頓了頓,忽又問道,「對了鸞兒,你剛才給我吃的那枚止咳藥丸哪里來的?」
「呃,這個……」烈鸞歌遲疑了一下,硬著頭皮說道,「那藥丸是我去凌雲山自己采回的藥材煉制的……」
說著,她看了看司徒月兌塵臉上的表情,見他面色微變,趕忙搶先一步說道︰「哥哥,你不許責罵我,也不許訓斥我,更不許生我的氣。你放心好了,那山里面什麼危險都沒有,我都去過好幾次了,這不每次都是毫發無損地回來了麼?而且,我不但采到了不少名貴的好藥材,還救回了一只小雪貂呢!哥哥,你看!」
烈鸞歌從袖袋中掏出那只毛絨絨地可愛小家伙,用手掌托著獻寶一般遞到司徒月兌塵面前,以期能夠轉移他的注意力。
見她這副討巧賣乖的小模樣,司徒月兌塵好笑地搖了搖頭,責備的話語怎麼都舍不得再說出口了。
「鸞兒,哥哥也不是想訓斥你,只是擔心你一個人去山林里會不安全。以後再去的話一定要告訴哥哥一聲,哥哥陪你一起,知道嗎?」
「恩,我記住了。」烈鸞歌重重地點了下頭,能與哥哥一起上山采藥,她自然樂得答應。
蘇姨娘站在一旁,看著一雙兒女相互之間如此關心和友愛,只覺得欣慰不已。瞧這般情形,誰還能笑話她養了一雙不爭氣的兒女?
「鸞兒,塵兒,你們午膳想吃點什麼,都告訴姨娘,姨娘去給你們準備。」
烈鸞歌搖了搖頭,道︰「姨娘,你還是好好休息下,午膳就交給女兒好了。」
話音剛落,這時走進來一個身穿緋色衣裙的秀美女子。烈鸞歌認得她,就是之前在苑門口焦急等著姨娘回來的那個大丫鬟。
「碧顏,什麼事?」蘇姨娘溫聲問道。
被稱為碧顏的大丫鬟忙回道︰「姨主子,二少爺領著一名大夫過來了,這會子正在房門外候著的,與二少爺同來的還有風家的大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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