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李柷終于能從溪邊站起來時,鬼童和剎虎的尸體都開始發出了腐爛的臭氣,而天空中飛飛揚揚,已經下起了祁連山今冬的第一場初雪。
「剎虎,剎虎!」李柷走到了剎虎的身邊,輕聲呼喚著。黑亮的眼楮里集了滿滿一眶的淚水,卻是忍著一滴也沒有掉落下來。
老虎的虎皮仍然鮮艷斑斕,可是再也沒有那一聲聲響亮的虎嘯來回應他的呼喚。李柷默默在它面前待了很久,方才轉過身,對上了鬼童的尸首。
「師父,你雖然不情不願,可最終還是願意收下柷兒為徒。柷兒不恨你,可也不會感激你。人心難測,我本想真心待你,你既然不願,那就算了。只是從今以後,世上再不會有鬼神門,只有剎帝門。咱們也就算恩怨兩訖。」
鬼童早已魂歸大荒,自然無法反駁他的話。李柷也默默在他身前待了一會兒,方才抖落了身體上的雪,轉身回到了茅屋中。拿出了一把慣用的采藥鋤,便在溪邊挖出了一個長長的大洞。先把剎虎輕輕放了進去,待要填上黃土,卻是想了想,轉身將鬼童的尸體也放了進去。
「剎虎照顧師父多年,師父想必也並不忍心殺它。我將你們葬在一起,希望…」李柷頓了很久,也不知道自己心里到底在希望什麼,只有輕聲一嘆,輕輕覆上沙土,又從溪中抱了一塊大石頭,用小刀刻下了「鬼童剎虎之墓。」
做完這些之後,雪便越下越大。李柷回到了茅屋,月兌下了那件染滿鮮血的衣袍,一個人默默坐到了石床上。只听外面風雪呼嘯之聲越來越凜冽,空曠的山谷安靜的仿佛只剩下他自己的心跳聲。
李柷只覺越坐越靜,越坐越冷,一股寒涼孤獨之意在心中揮之不去,腦中竟是一片空白。他忽然從石床上一躍而起,隨意套上了一件簑衣,頭也不回地離開了茅屋,離開了山谷,離開了祁連山。漫天飛雪中,只有一串腳印留下了淺淺的痕跡,但是很快就被茫茫大雪掩蓋,消失在了天地的盡頭……
三月後,太原城外,一行驃騎從南面急行而來。城牆上的兵士見了馬背上的旗幟,趕緊慌手慌腳地打開了城門。幾十員膀大腰圓的兵將也不下馬,從城門口飛馳而過。一時間沙塵滾滾,門樓前賣菜的小販爭相避讓,倒摔了好幾個在地上。
一個身形魁梧的壯漢也正從門樓前走過,見自己身旁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快要被鐵騎卷在了馬下,趕緊伸手,抓住了少年的衣襟,大叫一聲,倒退三步,和他一起跌坐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