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王看見李況忽然之間雙目通紅，眼中也有一絲不忍，微微嘆了口氣，說道︰「不錯，你娘親並非是個普通宮女，也並非和朱溫毫無關系。她是朱溫嫡親的妹妹。當年朱溫將她送到先皇身邊，本想讓她在宮中替自己做個內應。沒想到你娘心中早有所屬，加上先皇無比寵愛杜氏，她便尋了個機會和意中人雙雙出走。」
「朱溫的妹妹？」這下輪到李況大驚失色，怔在了那里。
晉王見李況震驚，神色不似作偽，方才輕聲一嘆︰「不錯，你父母雖然死在了朱溫的手里，可他的確是你的親舅父。所以你相貌舉止便也有三分似他…」
「原來如此。」李況此刻方才恍然大悟。見晉王目不轉楮地看著自己，心中雖不以為然，腦中轉了轉，卻是恨道︰「沒想到朱溫如此心狠手辣，居然對自己的親妹妹也能痛下殺手。」
「自己的親妹妹又如何？」晉王見李況一個人在床上咬牙切齒，微微點了點頭︰「當年杜氏本是先皇的正宮皇後，也是朱溫的表妹。她為了保住榮華富貴，連自己的兒子也要毒死。她和朱溫倒是天生一對，可後來仍然落得一個被人遺棄的下場，死在了冷宮。」
李況只覺額頭冷汗直下，竟是痛到了心里，嘴唇都咬白了，才勉強讓自己沒有暈過去。
晉王一直留意著李況的神色，見他一張臉蒼白得像個鬼一樣，不知為何，竟也動了憐憫之心，想了一想，慢慢說道︰「罷了。先前我也不過是想再看看。一個人吃過虧，總會謹慎些。剛才我听了你答恕兒的話，才覺得也的確有幾分慢待你，從今以後，你就留在我身邊好了。你既然是李冒的兒子，我便收你為義子吧。」
李況抬起頭，滿臉的不可置信。晉王見了，卻是哈哈一笑︰「怎麼？不想認我這個父王。」
「不，不，我只是，我只是…」李況喃喃低語，似是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
晉王搖了搖頭，笑著站了起來，又打量了李況一會兒，方才嘆道︰「這輩子我就虧欠過三個人，一個是先皇，一個是你父親，還有一個便是你父親的江湖知己洛天鷹。我為女兒起名叫恕兒，就是希望他們能夠原諒我一時不察，引狼入室。不僅害他們白白送了性命，更斷送了大唐江山，禍害了黎民百姓。想我本是沙陀人，先皇恩賜皇姓，列為族譜，我真是愧對李唐，愧對先皇啊…」
晉王說著說著，已是掀開營帳，走了出去。唯有李況一人留在炕上，心內兀自在翻江倒海。忽覺背上刺疼難當，喘著氣趴了下來，卻是冷冷一笑︰「人心果然難測，你和朱溫到底誰更加狼子野心，我看也很難定論。如果不是我早就听見你在帳外，只怕你也不會顧及什麼故人，一刀就把我給宰了…」
李況一邊冷笑，一邊思量，想到自己這個苦肉計終于沒有白花功夫，不免得意；忽地又想到一個紅色身影曾在自己身側久久徘徊，哽咽不去，一顆心突然往下墜了墜，卻是不辨滋味。好似一勺糖到了嘴邊，竟分明是苦的。
「你是李恕兒，你是李克用的女兒。」李況口中喃喃，心中長嘆，終于還是慢慢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