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清遺夢之西南悲歌︰苗巫九引 022  江城子

作者 ︰ 卯升斌

武玄方丈帶著離鴛走進一家客棧,用完膳,早早的去房間休息。離鴛從未一日行走過如此遙遠的路程,加之身體虛弱,早已勞累過度,倒在床上呼呼睡去。武玄方丈盤膝靜坐,一直到午夜時分,四周變得死一般寂靜,方起身下床,走到窗前,輕輕推開窗戶,一躍身,便消失在濃濃的夜色之中。

武玄方丈一路上施展上乘的輕功,不多時便來到山谷中的一片墓地。黑暗之中,一座座低矮的亂墳活像一個個佝僂著的人影,讓人感到毛骨悚然。幽咽的夜風中不時傳來幾聲異獸的悲鳴,更加使人感到心驚肉跳。苗民的殯葬方式,除正常死亡之外,如凶死,暴死,上吊死等都被認為是不吉利的,不舉行葬禮,實行火葬或二次葬,不能葬入集體墓地。而葬禮又分為岩洞葬,木棺土葬,火葬等。按照這樣的習俗,這山谷中木棺土葬的數百人本應付之一炬,讓他們的亡靈依附裊裊的青煙升天而去。可是善良的苗民為了祭奠那一場巨大的災難,也為了告誡後世之人心存不正之術會造成浩劫,在異族長老姬齋的帶領下,他們把那次中劇毒死亡的數百人用木棺土葬的方式,集中埋葬在這被稱為鬼喚魂的山谷中。

武玄方丈孤立在亂墳之中,心想人逢亂世,不但生活理想會被改變,而且民風習俗也常常會被改變。武玄方丈環視著茫茫的墓地,這里埋葬的人都是死于他的毒手之下。春秋彈指,十數載轉瞬即逝,他們靜靜地長眠于此,或許早已化作一捧黃土。而自己隱姓埋名,改頭換面苟活于世。在對死與生的思慮中,他突然感到人生是如此的沉痛。

夜色茫茫,松濤如泣。那聲音恍若從天國而來,是亡靈的幽咽和哀嘆。武玄方丈已經無法分辨哪一座墳墓中躺著的是阿詩幼。而她的孩子殤鴦,長得如她生前般燦爛絢麗,而今已長大成人。思死憶生,人言生而為英,死而為靈,今斯人已去,荊棘縱橫,風淒露下,感念疇昔,悲涼淒愴。武玄方丈禁不住老淚縱橫,遂念起蘇東坡的《江城子》︰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里孤墳,無處話淒涼。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料得年年斷腸處,明月夜,短松岡。

縱觀這基莫的一生,惡慣滿盈,可誰知他的心田之間,竟然蘊藏著紅塵中情愛的最高境界。面對陰差陽錯的一段孽情,竟是如此執著。平素他定然是怕觸起心底最深處的隱痛,才不敢輕啟記憶的閘門。而唯有此刻,他方不顧及身上的偽裝,盡情地悲傷幽語。這使人愈發不能闡釋本身就深不可測的人世。不管是勞苦功名,還是情愛纏綿,曾經的軒昂磊落,突兀崢嶸,最終都要被埋藏于地下,靜躺于孤冢之中,成為後世人偶爾憶及的淒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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