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柳靈帶著女兒肖煙花了兩個多月的時間，已經把嫁妝全部理料完畢，只等著肖甲拿個主張，擇個良辰吉日，即可舉行離鴛與肖煙的婚禮。肖甲則將女兒的婚事一再拖遲，直到被柳靈逼得無奈，方說出實了情︰「靈妹，我日以繼夜去韋昌輝家，並非真正的開壇講道，而是監制武器。洪秀全來這里亦非傳教，實則借助教會的幌子，聚眾發動起義。現在已是萬事俱備，只欠東風。只要洪秀全一聲令下，即可揭竿而起。你說在這關鍵時刻，我哪有時間和精力來操辦女兒的婚事？」
柳靈畢竟是走南闖北，見多識廣的一代名妓。自從肖甲為了拜上帝會的事情，漸漸冷落她母女二人時，她便知道肖甲去韋昌輝家另有圖謀。盡管肖甲一而再，再而三地哄騙她。現在，當她听到肖甲說出實情的時候，覺得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同時表現出的不是吃驚，而是傷感。柳靈淡淡地說道︰「甲哥哥，想我半生淒楚飄零，有幸與你邂逅相逢，喜結連理，圖的就是過些安寧平淡的日子。現在我們不愁吃，不愁穿，夫妻恩愛，女兒伶俐，你為何放著好日子不過，還要卷入那無止無休的征戰中去？」
肖甲望著柳靈，深情地說道︰「我知道對不起你，我不能實現當初對你許下的承諾。想當年我進京應考，名落孫山，失志之際去了青樓，與你一見如故。是你不嫌棄我，把你的積蓄拿給我替你贖身。我答應過你，從此永遠忘記功名，來這偏僻一隅了卻余生。這些年來你對我恩重如山，而我卻功不成，名不就，無以報答你，覺得此生辜負了你，為此使我每日不得開心顏。可是自從結識洪秀全，我倆談及人生報負，竟是心靈相通，不謀而合。想我淪落之人，承蒙洪秀全厚愛，共與江湖三人義結金蘭，各往一方傳教，密謀成就大業。洪秀全說待舉事之日，便委任我為將軍。到那時，等我建功立業，光宗耀祖，再為煙兒風風光光操辦終身大事，豈不美哉？現在全教上下，人人晝夜操勞，無一閑人。我若只顧家事，別人會說我自私自利，從而敗壞我的名聲。」
听了肖甲一席話，柳靈愈加傷感︰「這些年來，雖然你一直對我說，你已經看淡紅塵功名，實則無日無夜不在掛念。只是你為了哄我開心，才將功名埋藏于心里。我知道你一向都是爭強好勝之人，陪我在這偏僻一隅度過二十幾載亦不容易。事到如今，我已勸不住你，只是這戰爭之路，想起來就讓人憂心忡忡。」肖甲呵呵一笑，道︰「與你相處二十余年，你總是這般通情達理，善解人意，我肖某今生有你，就是戰死沙場，也無怨無悔。」
柳靈急忙道︰「戰爭還沒開始，你就說出這等傻話來，讓人听了心里難過。你還是多吃飯，少說話。」肖甲仍是笑道︰「生死由命，富貴在天，說與不說都無礙。自與你相識，我便知自己是大富大貴之命。而今鴻運當頭，前程似錦，我怎忍心棄你而去？現在朝廷*，內患外憂，舉旗起義，順應天理民心。等我建功立業時，一定親自操辦女兒婚事，了卻你的一大心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