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顏再次見到夏綾的時候是在醫院.
自那日她去見過方歌後,小趙就成了她的司機,到哪幾乎都是跟著的。生怕她再次不見,幾乎是像看犯人一樣守護著她。
而甄一鳴似乎也開始忙碌了起來,不似之前那樣天天來看他,不過每天晚飯他卻是必定準時來報到的。每次吃飯他總厚著臉皮信誓旦旦的說︰要把凡哥家吃窮了!等吃窮了他,他就再也不受凡哥的壓迫了,笑著等著他來求他接濟。
以前,他說過類似的話,沈顏總不客氣的反過來取笑他,可這麼久,沈顏卻再也沒有說過和之前類似的話。她只笑著默認。甄一鳴自知無趣,後來也就不說了。
今天到醫院,沈顏是例行產檢。雖然沈顏說過她不會要這個孩子,可終究她做不到這麼殘忍。不管她多恨洛凡,孩子是屬于她的腦。
之前的產檢,洛凡不管多忙都會抽空陪著沈顏,許是今日他實在抽不出身,讓小趙陪著她先來,遇到夏綾時,她剛從里面檢查完出來。
原本沈顏並沒有注意她,印象中,夏綾從來都是光鮮亮麗的,在人前出現總會畫著精致的無可挑剔的妝容,穿著打扮都是經過精心雕琢的,每次看到她總是優雅的完美無缺。可今天,她一身的孕婦裝,穿著平底鞋,與沈顏擦身而過時,沈顏根本沒認出她來。
她的肚子看上去比沈顏圓潤的多,顯然月份比沈顏多。是她先打了聲招呼,隨即目光落在沈顏的肚子上︰「沈小姐,這麼巧啊!」喚沈顏時,嘴角含著淡笑,夾雜著挑釁的意味軼。
一時,沈顏居然沒有認出夏綾來,片刻才從她的眉目間辨出她來,淡淡的打了個招呼︰「恩,挺巧的!」只微笑的和她點了點頭,應了聲,隨即準備與她擦身而過。
對于這個女人,沈顏從來沒有什麼好態度。若非她一而再的來挑釁,她還不至于如此。
她身子一側,擋在沈顏的面前,手有意無意的摩挲著自己的月復部,原本和善的眼底閃過一絲惡毒的冷笑︰「沈顏,知道我肚子里的孩子是誰的嗎?我的孩子還有兩個月就要出生了,你的預產期應該還有三四個月吧!」
沈顏甚至不願和她多說半個字,可她卻擋在前面︰「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誰的都和我無關!請你讓開,別擋路!」冷冷的望著她,她的眼底有著不屑。
愛一個人沒有錯,但是她卻不擇手段的失去了自我,失去了尊嚴,既可憐又可悲!
如果她的失去自我,她的尊嚴可以換來洛凡的一點點真心,那也值了,可惜並沒有!
有那麼一刻,沈顏甚至從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她又何嘗不是,明明是恨,明明他傷害了她的家人,傷害了方歌,她卻無法徹底的恨他,多可悲!
夏綾低聲的笑了起來,指著自己的肚子得意的說道︰「與你無關?我肚子里的孩子是阿凡的,這也與你無關!你和他結婚兩年都不到,而我跟了他五年!我或許其他的比不過你,但我比你了解他!關于他的喜歡,他的過去,他的經歷,你知道多少,你了解多少!你不知道的,不了解的,我都知道,都了解!」
「是啊,跟了他五年卻還是沒有讓他承認你的身份,你是該要好好了解他了,否則哪天他突然把你一腳踢開了你還不明所以。你用了五年的時間都辦不到的是請,而我卻只用了幾天的時間就讓自己的名字出現在他家戶口本上!不需要了解,不需要知道什麼,只要他願意承認,願意點頭就夠了!」這一刻,沈顏是殘忍的,無情的觸著夏綾的痛處,甚至每一分力道都恰到好處。
她一再的退讓,她卻一再的得寸進尺,忍無可忍,就無須再忍!
夏綾面色一白,沈卿更冷了,一字一句惡毒的說道︰「沈顏,你以為自己憑什麼會讓阿凡跟你結婚,因為有個位高權重的父親?這些洛凡從來不稀罕,如果他想要,現在他恐怕早已經是市委書記了,他還留在這個位置,只為報仇!想要讓你父親體會一下曾經他父親經歷過的一切!否則你以為自己有什麼特別的本事讓他對你刮目相看!」
沈顏听著她的話,覺得荒唐可笑。
報仇?
多八點檔的內容啊,多狗血的情節啊!
就算報仇,他為誰報仇,為他自己?
夏綾似乎早料到她會有這樣的反應,臉上劃過嘲諷的冷笑︰「沈顏,在你沒有回國之前,阿凡甚至不知道你長的是圓是扁,你憑什麼讓他對你與眾不同!他願意心甘情願的和你結婚,是因為你的父親是沈卿,而沈卿這兩個字是阿凡這輩子最痛恨的,正巧,你送上門了,他自然不會拒絕!而你也很配合,每一步都配合著他的計劃!」
沈顏靜靜的听著她說著,冷靜而漠然。
「听過洛長奎這個名字嗎?二十年前因為貪污被判死刑的前市委書記,他死後就是你父親接手了他的位置兼任了市委書記和市長的職位。當時也是你父親寫了舉報信舉報他貪污受賄!他被判處死刑時,洛凡才十二歲!我想你也知道,你父親也是因為被人舉報貪污才會中風,而舉報的人正是洛凡!你告訴我世界上有這麼湊巧的事情嗎?或者你還可以自欺欺人的騙自己,洛凡是真心愛你,真心想要和你結婚的。」
夏綾說的每一個字如同一把刀刺進沈顏的心底。
是啊,她記得洛凡的爸媽告訴她,洛凡並不是他們親身的!而從他父親入院至今,洛凡從來沒有承認過自己做錯了,原來這一切他不過是在報復。
接近她是因為想要報復她父親,然後設了陷進,讓她愛上他,一步一步算計著她入地獄。
許久,沈顏穩了身形,神色疲憊的看著她,低聲的笑道︰「說完了嗎?那請你離開!」
夏綾沒料到她居然毫無反應,不甘心的朝著她喊著︰「沈顏,你以為洛凡會愛上你這樣的女人嗎?依著他的傲氣,他怎麼可能愛上一個曾經愛過了別的男人的女人!我是可憐,我是悲哀,可是我再可憐,再悲哀也沒有你慘!你看好了,等你再也沒有利用價值的時候,他就會把你一腳踢開,連地上的垃圾都不如!」
沈顏劇烈的顫抖了下,面色平靜的嚇人,目光冰冷而無神︰「不管他出于什麼目的和我結婚,不管我多慘,但是我有一樣比你強。我是他唯一承認的女人,而我的孩子也是他唯一承認的種,這一點你永遠都做不到,除非你重新投胎!不管因為什麼,即使是因為要報仇,至少他還願意欺騙我的,而你,他連欺騙都不願意!」即便心已經千瘡百孔,她依舊倔強的反擊著,倔強的撐起最後一份尊嚴,僅有的自尊心.
即使她真的什麼都沒有了,沒有了家,沒有了方歌,沒有了愛,但支撐維系著她的是她僅有的尊嚴。
夏綾氣急了,伸手朝著沈顏推了把。
沈顏踉蹌的撞在門上,毫無直覺,只漠然的走進檢查室,月兌了鞋子躺上床。
夏綾朝著她狠狠的瞪了眼,隨即不憤的離開了。
她派私家偵探查到了這些,甚至連這些話她也已經在心底演練過千萬遍了,她等著看沈顏崩潰的樣子,等著看她發狂的模樣。她要看到沈顏趴在地上失聲痛哭的樣子,可是她並沒有,她甚至算好了沈顏今天會來產檢,她就在這里等她。
她沒想到沈顏會這麼冷靜,這麼平靜。
既然這次沒有讓沈顏崩潰,那她還有更極端的方法。她冷笑著轉身看了眼躺著被醫生檢查的沈顏,冷哼了聲才離開。
等洛凡趕到醫院的時候,沈顏已經檢查好了。
為此,他特地折返了回去詢問了醫生之後才放心。
上了車,沈顏這麼久以來第一次主動對小趙說︰「今天陪了我一整天你也累了,你先回去吧!」她對著小趙淡淡的笑著,笑的平靜而空洞。
剛剛產檢時,小趙不方便進去,他實在門口守著,他並不知道沈顏在里面遇到了夏綾,甚至不知道她們有過那樣的對話。
他朝著洛凡看了眼,看到洛凡對他點了點頭,他才放心的離開。
「今天我來開車好不好,這麼久沒開車都生疏了!」她朝著洛凡低聲的問著,語氣里夾雜著哀求,挽著洛凡的手臂撒嬌著,親昵的抱著他的手臂搖著,像極了小孩子。
看著她的樣子,洛凡恍惚了下,卻沒有答應她的要求︰「孕婦開車不安全,等孩子出生了,開車的機會還有很多!」寵溺的撫模著她的頭,可並不點頭。吻著她的發,把她抱在懷里。
按理說,懷著身孕,腎炎的體重應該是越來越重,但她卻是越來越輕,重量一天天的下去,越來越輕了。
點著腳,沈顏湊上他的唇吻了下,近乎哀求的說著︰「一會兒,一會兒就好!我會很小心的,到了人少的地方你再換我開嘛!」那模樣就像受了委屈的小貓,可憐巴巴的看著他。
可洛凡卻並不點頭。
直到兩人站著誰也不肯讓步,最終洛凡妥協了。
「等到了前面沒有人的地方再讓你開!」沈顏的轉變來的太突然,設置來不及讓洛凡有任何深思的機會。
這次,沈顏主動坐在副駕駛位上,面上掛著淡淡的淺笑。
車子啟動,沈顏突然開口問了句︰「洛長奎是你的父親!」
她的話音剛落,車就像蛇一樣扭了下,隨即平穩的向前開著。
洛凡目不斜視的看著前方,許久才回答她︰「是!」
听到這個答案,沈顏嘴角的笑意更深了,目光空洞和冰冷。
「讓我開會車吧!」她無意識的開口道。
洛凡瞥了她一眼,隨即下車和她換了位置。
沈顏的車速極慢,比別人汽車的速度還慢些。
洛凡再也沒有開口說話,而沈顏也不再開口問他。
「我一直想問你,當初為什麼要答應結婚!」驟然間,沈顏木訥的聲音打破了這份冷寂,平板的在空氣中回蕩著。
有些事情,她要從他嘴里親口听到,別人說的每一句話,她都可以當做不知道,只要他親口說一句,娶她並不是因為想要利用她。而她父親的貪污被舉報,不過是一場巧合。
只要他說,她就信!
「因為沈卿!」洛凡靜靜的回答著。
沈顏低聲的笑了起來,目光緊盯著前方。
就算是欺騙,他也不願意,殘忍的打破了她僅有的希望。
讓她覺得沈顏真可笑,真可憐,真悲哀!
她用力的踩下油門側頭笑著對洛凡說︰「洛凡,讓我一起下地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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