擔心母親還得操心老婆,這就是已婚男人的負擔吧?不過……他好像還挺能適應,而且適應得很快。
「好,快上樓,慢慢換,有什麼話咱們晚點再聊。」看著兒子那張冰塊臉,何碧珠一點也不留戀,現在更重視的是他的「附加價值」,就算他整天跟媳婦關在房里,她這個媽也沒有意見。
回房間的路上,江春穗靜靜跟在段培元身邊,讓他緊緊牽著手,不時偷瞄他幾眼,心里竟有「買菜偷拿一把蔥」的感覺,暗自竊喜著從他手中得到的暖意,並且害羞又好玩的發現,他的身材也算是一種很健美的「前凸後翹」呢,呵呵。
不曉得是否因為太喜歡他的關系,此刻不管從哪個角度看過去,她都覺得這個男人完美得不得了。連坐在房里等他淋浴、更衣的時候,她的唇線都直往上飄,拉也拉不住。
他的動作很快,她的心跳更快,像只活蹦亂跳的小鳥,雀躍的在胸口吱吱喳喳,拚命地提醒她喜歡喜歡喜歡……
只能說,愛情本身就是一種太強大的魔力,一旦「中招」後,任何人都難以預料它會對你造成多大的影響力……她回不去了,就在昨夜之後,她再也沒辦法把他當成一般「金主」看待,怎麼瞧他都是個英俊迷人的」好對像」。
「干麼那樣看我?」段培元走出更衣室,發現她正盯著他傻笑,讓人很難不察覺她可愛的異狀。
她眨眨眼,抿抿嘴,努力想收斂心中那份過度喧囂的愛慕之情。但向來藏不住話的個性,要她明明有感覺卻不做點什麼,實在很難過……
「那個……昨晚……你喝醉了。」她鼓起勇氣「點」他一下,好想知道這男人對她是啥感覺,為何昨晚會那樣對她,是不是代表他心里也對她有意思?
有嗎有嗎有嗎?一點點也好啊!
「我知道。」他點個頭,便轉身去對著鏡子整理儀容,沒再看她。
她挫氣,只好繼續「點」下去——「然後你……我們……」
「我的衣服是你月兌的?」他直問。
「呃!是,因為要幫你擦手擦臉,讓你好睡——」
「謝了。」
就醬?!
她表情愕然,心想他現在是瀟灑還是裝傻?他應該知道她想問的不是那些呀!
「還有,月兌了衣服以後……的事。」她再次婉轉提點,希望他想清楚再回答。
「怎麼了?」他轉過身,覺得她好像有事要跟他說,又不說清楚。
「你做了什麼,自己都不記得了嗎?」他那認真又疑惑的表情,是存心想氣死她嗎?!
他無辜地搖頭,腦袋開始搜索她的「關鍵字」——月兌了衣服以後……
「真的一點點都不記得?」她不死心,朝他走近一點,眯起眼打量。
「你到底想說什麼?」他皺眉,覺得她的表情就像在「驗尸」,急欲從他腦子里挖出什麼東西。
「沒事啦!你以後再喝醉酒試試看。」她好歹也是個女人,這男人把她忘得一干二淨,她怎麼還有臉問他「使用心得」!可恨可恨可恨——
「尤其在女人面前更不可以喔!」她指著他的鼻子嚴正強調,接著掉頭走出房門,不想再看見這個酒後亂性的家伙。
什麼嘛,人家被他又親又模了半天,他居然忘得那麼徹底,到底把她當成什麼了……
「媽!」一出門,竟然看見婆婆「咻」地閃到門邊,抬頭盯著牆上的造型掛燈仔細端詳。
「我想趁住院前四處檢查一下家里有沒有需要修繕的地方,不然老覺得不放心。」何碧珠滿臉親切笑容,指指頭上的燈罩,仿佛從來沒有刻意在房門前停留過。
「不過剛剛我好像听到你在跟培元說什麼‘不可以’……你們是不是吵架了?」才新婚第一天就「不可以」,那怎麼可以!
「喔,沒有啦,是他昨天喝太多酒,我怕傷身體,所以要他以後出去應酬少喝點。」她慌張地換上賢妻良母的笑容,沒想到居然被婆婆听到自己在對她兒子大小聲,趕緊找個理由」拗」回來,重塑恩愛夫妻的形象。
不過婆婆沒去準備住院的事,卻忙著檢查屋況?還有剛剛難道是她眼花了嗎?她明明好像看到咻——
「這樣就好,叫他少喝點是對的,呵呵呵,那我先下樓了。」
「媽慢走,我們馬上下去,呵呵呵。」她恭敬有禮地目送婆婆離開。婆媳倆終于可以各自收起不太自然的假笑,並且同時在心中產生有驚無險的感覺。
回頭,江春穗還故意用甜膩膩的聲音呼喚老公出來用餐。「老公……」
房間里,段培元怔望著她忿然離去的背影,抿平的薄唇緩緩揚起一抹淺笑……
是的,看她這般生氣的反應,加上「女人」和「喝醉酒」這些關鍵字,他大概能猜到她真正想說的是什麼事。
原來,昨夜的春夢不是夢。所以,她柔順地任他親吻、,甚至羞怯地回應,全都是真的……
那麼,她的毫無反抗代表什麼?
想到這兒,他的笑意更深,黑眸閃現一抹幽光,心,深藏胸膛。
「老公……親愛的……快出來吃飯飯唷。」
听見她刻意裝嗲,明顯作假的聲音,段培元驀然失笑,感覺瞬間從感性變搞笑,不過心頭卻一樣暖,一樣因那個女人而震蕩著。
愈是了解這個女人,他愈是領悟到一個殘忍的事實——
若非出自真心,要這個女人演好感情戲,真的是不可能的任務。
「好,我馬上來。」
兩天後,何碧珠被送進手術室里接受動脈瘤栓塞手術。這種治療方式不必血淋淋地把頭顱切開,而是從血管用白金線圓圈栓塞腦動脈瘤,阻止血液流入,達到預防破裂出血之效,不但術後恢復期較傳統手術短,也可以減低患者對開顱手術的心理壓力與恐懼。
手術室外,段啟明與兒子、媳婦一同守在外頭等待結果。
牽手三十余載,段啟明對老伴的擔心自然不在話下。而平時一臉酷樣的段培元,此時的表情更是森冷到護士經過都會繞路而行,根本不敢冒險多看兩眼平常少見的極品俊容,就怕招來「凍」身之禍。
忽地,一只秀氣的小手按上他握緊至泛白的手背,掌心的溫暖一下子驅散了指節的冰涼。抬頭——是一張暖陽般的柔和笑臉。
「會順利的。看,我有去幫媽求平安符喔,還抽到上上簽呢!」江春穗笑著秀出另一只手里的紅色符袋,期望它也能賜給他一些穩定的力量。
她一點都不怕他冷冰冰的表情,因為她知道他是太擔心母親的手術,才會神經緊繃,一臉殺氣騰騰。她反而喜歡這樣有感情的他,更加證明他外冷內熱的個性。可是她不會叫他別擔心,因為那是人之常情,換作她也做不到,只能陪他一起等待好結果。
段培元望著她手中的那枚紅色平安符,心里有股說不上來的感動……
原來她昨天不用上班卻消失了一個上午,是跑到廟里求了這個平安符。然後今天一大早就陪著他來醫院,從頭至尾不多話,只是默默陪在他身邊,過段時間就會要他和父親喝點水,勸勸不停來回走動的父親坐下來歇歇腿,再安靜地回到他身旁待著。
如果,她一直叫他不要擔心,勸他放松心情,他大概只會感到煩躁,覺得她根本無法體會他此刻的心境。但她什麼都沒多說,只是偶爾遞上一杯熱茶,握住他冰冷的手……這份無聲的體貼、適時的關懷,甚至此時拿著平安符的笑容,全都使他覺得感謝、窩心。
不曉得人的心靈在面臨生死交關之際,是否都會變得柔軟、善感一些,但此時此刻,他心里真的有種好喜歡她的感覺、用力擁抱她的沖動,隨著那股無以名狀的感動與謝意,緩緩推漲,如潮水般漫過心頭……一道很特別的刻度,一處不曾被其他女人觸及、滋暖的地方。
段培元有些訝異,這個不曾與他有過肌膚之親的女人,卻遠比任何一個和他交往過的女人都更貼近他的心房,並以一種神奇的力量在那兒發光發熱。當她握著他的手,溫暖的卻是他心中最深的一處,這般史無前例的感受,不叫神奇是什麼?
他微微揚唇,愈來愈能確定江春穗與其他女人的不同之處,也愈來愈想珍惜這份不同……
他拿走平安符,沒有激動地抱住她,而是將那枚包含她祝福的符袋放在自己手里,反向握住她手心,與她十指交扣。
兩人一句話也沒有,僅是靜靜對視,淺淺一笑,緊扣住「平安」的兩只手,也握緊一種彼此意會的情感,暖暖地煨著兩顆心……
手術的結果,正如江春穗求的簽詩一樣吉祥,成功。
何碧珠在手術後的第四天出院。從住院觀察到回家休養的期間,江春穗都盡可能陪在婆婆身邊,一下課就飛也似地離開幼稚園,幫著公公一起照顧婆婆。
這天深夜,段培元回到別墅,父母己經就寢。江春穗正在廚房里,邊打哈欠邊摺紙飛機,旁邊還散亂一些動物造型的摺紙。
「在干麼?」他看她已經換上睡衣,應該早就準備好要去睡覺了。
「李嫂說要幫媽炖補,明天一起床就可以喝,我就順便幫她看火嘍,反正我也要研究一下這些摺紙,不然明天上課哈——摺不出來就丟臉了。」她忍不住打了個哈欠,干澀的眼楮因此染上一層濕潤。
他看著她發紅的眼楮,疲倦的笑容,心里隱隱揪疼。
「謝謝你。」他知道她幫忙看火是不舍李嫂一把年紀還要工作到這麼晚。至于照顧他母親,這點不包括在他們的約定里,她大可不必做,但這幾天她卻比他這個兒子更常守在母親身邊,因為他工作繁忙,從確定母親手術成功後,便恢復早出晚歸的作息,抓緊時間想補足請假那幾天延宕的工作進度。
然而,他的這顆心並沒有恢復到原來的「規律」。如今即使人不在別墅,他心里也經常冒出某個人的身影,自然而然地對她牽腸掛肚,一點都沒過去那種提得起、放得開,工作時絕不可能想著兒女私情的豪情氣魄。
而且現在,他還正為這某個人感動心暖,真不明白她怎麼如此善良討喜……
「哎呦,客氣什麼呀,她也是我媽——雖然只有一年的有效期限,但我不會偷工減料的啦!」她嘻笑著,不知怎麼心頭卻忽然一陣酸。
一年明明還很長,算算至少還有十一個月,可是她怎麼現在就覺得離情依依啊……好慘,一想到要和他分開,她的紙飛機居然摺歪了——直接墜機!
超糗,她趕緊彎腰撿回來「維修」。
「如果超過一年,你也能這樣保證嗎?」他微笑,在她對面坐下,取餅那架紙飛機攤平,重新摺成另外一款機型,前後調整機尾和機翼。
「超過一年……那是什麼意思?」他們的協議不是只有一年,哪來的超過?
「就是字面上意思。」他有說形同無解,臉上掛著一抹她猜不透的笑容,抬高手腕輕輕一射——
咻——飛機輕巧地劃過天際,眨眼便飛出廚房領空。
「哇塞!」她欽佩地眺望那架一飛沖天的飛機,前一刻的問號和挫折全忘在腦後。
下一秒,她竟像只訓練有素的獵犬一樣沖出去——
他望著那子彈般的身影,不禁撫額失笑,想到公園里撿飛盤的小狽……這就是養寵物的樂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