藿莛東站在病房外,隔著一扇門听著里頭傳出的哭聲,身形像被定住了一樣無法動彈,而漫上胸口的痛覺卻那麼清晰.
口腔里彌漫著血腥的味道,唇舌似被硫酸燒灼過,火辣辣的刺痛。
感覺嘴唇上被咬爛的地方似乎還在流血,他掏出手帕抹了把嘴唇,白色的絲質手帕上果然點點觸目驚心的鮮紅。
他皺皺眉,嘴角扯出一抹若有似無的苦澀笑容——即使不用照鏡子,他也知道現在的自己有多狼狽,可這一切都是他罪有應得。
口袋里傳來手機的振動,他卻毫無反應,壓根沒有要接的意思,滿腦子都是岑歡淚流滿面的臉砍。
不知過了多久,哭聲終于停止,他輕輕將門推開一條縫,病床上,岑歡依然保持背對門口的姿勢側臥,安靜得沒有半絲存在感。
頓了頓,終是忍不住進了房間。
走到她床旁站了會,听到她勻稱的呼吸聲,確定她是睡著了,他才小心翼翼繞到床的另一邊,在床邊那張椅子上坐下玩。
怕驚到她,沒敢去握她的手,只是靜靜的望著她,眼里滿是心疼。
從倫敦回來後的這些日子,她的確是消瘦許多,那張巴掌大的小臉上幾乎看不到什麼肉,尤其下巴尖得厲害,手背上的青色血管即使不握拳也清晰可辨。
他注意到她那只放在被子外的手一直放在小月復的位置,想到那里曾孕育著他們的第二個孩子,如今卻因為他的隱瞞而被剝奪了來到這個世界上的機會,心便不可抑制的抽痛。
他不是沒想過她會懷孕,只是沒想到這麼快,因為他知道她一直在避孕。
可世上沒有後悔藥,也沒有如果,所以現在不管他多懊悔,一切都已經無法挽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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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睜開眼又看到那雙凝望自己的黑眸,岑歡有片刻的恍惚。
「醒了?昨晚沒吃東西,餓不餓?」藿莛東傾過身來撫她的臉,兩張臉的距離近了,岑歡瞥到他眼底滿布的血絲,猜他應該是整夜未眠,心里不禁有些難受。
「我想回去。」良久她才開口。
藿莛東點頭。
「我不要回藿家。」她不想讓女兒看到她這個樣子。
「好。」
他給她辦理出院手續,然後接她回醫院附近的那套公寓。
雖然有一段時間沒住,但房間還算干淨。
他進兩人的臥室換上干淨的床上用品,出來時不見岑歡在客廳,喊了幾句也沒人應,最後才在女兒的臥室里找到她,而她躺在床上,抱著女兒的玩具目無焦距的望著某一處,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這樣的岑歡讓藿莛東感到心頭無比的壓抑和心疼。
他在床旁坐下,拿走她懷里抱著的玩具,抱她靠在自己懷里。
岑歡也不拒絕,只是沒像往常那樣一近他的身便主動抱住他往他懷里鑽。
藿莛東猜想她多少是有些怨他的,無聲嘆了嘆,攫住她的下頜親了親她泛白的唇。
「你這樣什麼都不說我很擔心。」他摩挲著她一頭卷發低語。
岑歡閉上眼,不讓自己去想那些痛苦得撕心裂肺的事情。
「我的手機呢?」她問。
「你要打電話給誰?」
「醫院。」
藿莛東掏出自己的手機遞給她,岑歡撥了組號碼,一會後那端傳來熟悉的男聲,「你們的事我不想再管,請你以後不要再打我的電話。」
是梁宥西。
藿莛東瞥一眼懷里的人兒,她低垂著眼瞼,臉上沒什麼表情。
「是我。」她輕輕開口,簡短兩個字輕易震住電話那端一臉不耐的男人。
「岑歡?」
「我想辭職,你幫我個忙。」她話一落,感覺抱著她的那具懷抱僵了下,可她卻沒理會,徑直對著電話那端的梁宥西說著辭職的事情。
「好,我幫你去辦,不過你能不能告訴我,你為什麼突然要辭職?」
岑歡沒回他,只說了聲謝謝便掛了電話。
「為什麼辭職?」他問。
岑歡苦笑,「我這個樣子怎麼上班?」而她請了那麼多次假,實在沒臉再繼續請假了,所以不如辭職。
「我餓了。」她岔開話題,不想再繼續談論這件事。
「想吃什麼?我去買。」
「隨便。」
藿莛東望著她平靜的臉好一會才下床,安頓她睡好。
「我走了。」
岑歡望著他走出臥室,又听到門外傳來門開門關的聲音,周遭安靜下來後,她從床上爬起來,回到臥室從衣櫥里找了套之前沒帶走的衣服進浴室梳洗,然後拿了包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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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不放心岑歡,藿莛東隨意買了些吃的便返回公寓。
車子在公寓樓前停下,下車繞到車後座正打算拿東西時,不經意瞥到幾道熟悉的人影正從公寓里出來,而走在前頭的正是霍爾夫婦,身後則跟著絲楠和那個曾經送岑歡回來,叫他姐夫的年輕男孩,顯然是他帶他們來公寓的。
意識到他們是來做什麼,他沉下臉大步走過去。
霍爾看到他,臉色瞬地一沉,冷聲質問︰「你把我女兒藏到哪里去了!」
藿莛東原本以為他們已經見過岑歡,听他這麼問不由一楞——難道岑歡沒給他們開門,所以他們不知道她在家?
「藿先生,你把歡歡弄到哪里去了?她是我們的女兒,我們已經分開了二十幾年,你不能這麼自私現在還不讓我們見她。」霍爾太太一大早去醫院看不到女兒,得知是藿莛東給她辦了出院手續,以為他是要把女兒藏起來不讓他們見面,不由有些激動。
藿莛東望著幾人,心里尋思著岑歡是怎麼回事,面上卻不動聲色道︰「她現在情緒不穩定,誰都不想見。」
「是你不讓她見我們吧?」霍爾一口咬定。
藿莛東沒回他,卻看向霍爾太太,「事情弄到現在這種局面,我不想多說什麼,只是您如果真的心疼她,就請給她一段時間冷靜,不要再逼她,否則後果不是您所能想到的。」
霍爾太太臉色一變,惶恐的看向丈夫,後者卻望著藿莛東冷嗤︰「我們畢竟是她親生父母,她不會不認我們。至于什麼後果,你應該先擔心自己,我這次不但會追究你姐夫當年偷盜我女兒的刑事責任,還會竭盡全力打壓藿氏。」「霍爾先生,您這段時間打壓藿氏的事還做得少嗎?」藿莛東淡淡一句,霍爾太太臉色又是一變,看向丈夫︰「怎麼回事?」.
霍爾不語,卻又听藿莛東道,「您要報復我們藿家我奉陪,只是岑歡大概不會願意看到這一幕。」
「爹地,我也不贊同您這麼做。」一直沉默的絲楠忽然開口,「您如果要和藿家為敵,痛苦的還是被夾在中間的她。」
「那就要看他願不願意放手,把她們母女還給我們。」霍爾望著藿莛東,目光犀利。
「我說過,不可能。」藿莛東毫不猶豫的拒絕。
「岑歡就在樓上,你們沒見到她,那代表她不想見你們。」
話落他返回車上拿下一大袋熟食,不再看他們,徑直走向公寓。
霍爾冷哼了聲,要跟過去,卻被妻子拉住。
「你不是答應我為了孩子不再追究那件事情?可為什麼還背著我為難藿家?」
「我只是給他一點教訓,讓他知道我們霍爾家不是那麼好欺負的。」
「可是爹地您有沒有想過,就是因為您這種出爾反爾的舉動讓他拖延了對岑歡坦白一切的時間,導致岑歡拿掉了他們的第二個孩子,這種情況下,換做我是岑歡,我也會誰都不想見。」
霍爾沒想到一向意見不和的妻子和女兒突然意見一致倒戈偏向藿莛東,不禁更惱。
「他姐夫偷了我霍爾家的孩子,結果他還反過來拿孩子威脅我,實在太囂張了,我就是要打壓他的公司,讓他吃點苦頭,主動把她們母女還給我霍爾家。」
絲楠不認同的撇嘴,想說什麼,卻被父親阻止︰「只要他一天不放手,我就不會停止對藿氏的打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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