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這賈敏的娘家榮國府賈家,本來家里上上下下興高采烈于家里的大姑娘如今懷上龍嗣,都說府里怕是要出個貴妃娘娘了,誰不知道如今皇家子嗣單薄,只太子一人,如今大姑娘懷上皇嗣,那可是再尊貴不過了。賈母的房內,上上下下從主子到下人無不喜與言表,尤其是這大姑娘的親娘王夫人,如今走路都恨不得有風,仿佛她的女兒已經成了貴妃娘娘,而她就是貴妃娘娘的親娘,以後那些夫人太太哪個不得敬她三分,看誰還敢給她臉子。
賈母看著越發得意的王夫人,面上雖帶著笑,心里卻想︰不想元丫頭是這般的能為,原也不過是她進宮時,看到元丫頭這麼多年了還是個宮女,而家里早已沒了往日的榮華,以後還不知道怎樣,自己也不過是稍稍提點了她幾句,再次進宮時偷偷的遞給了她一包藥粉,只是想著她能得了聖寵,再沒想到她竟一舉懷下皇嗣,這不是天大的喜事麼,她又悄悄的著抱琴傳出消息,自己一听連忙派人把這消息散了出去,如今誰不知道賈家的大姑娘懷了皇家的第二個龍嗣啊,看來連上天都是要幫著賈家的,還是自己教的好啊!再看王夫人得意的樣子也不惱了,這是個眼皮子淺的,當初元春沒進宮時就是自己教養的,是她生的又怎麼樣,那可是自己從小養大的,還有寶玉,如今也是只跟她這個祖母最親,一個沒有遠見的愚婦,還不是任自己揉搓。思及此,便笑道︰「二太太也是個有福的,如今元丫頭得了這樣的造化,你這個當親娘雖不曾教養她,她卻是你生的,將來還不是跟你親的!這寶玉也是有造化的,要是出了個貴妃姐姐,于寶玉的前途也大有進益,如今我是盼教好他們幾個小的,將來等他們都有了出息了,我也就對得起賈家列祖了。」
聞言,本來興高采烈的王夫人猶如一盆冰水潑下,心中暗恨︰她一生三個孩子都是只有生沒有養,就連去了的珠兒臨死前都是叫著他的祖母要好好照顧李紈母子,而不是叫她這個親娘,所以她才對李紈母子不管不問,三個孩子均是一滿月就被這個老太婆抱走,從此再不跟她這個親娘親近,如今珠兒死了,元春在宮里,將來做了娘娘她更是管不著,見了還要行禮,可是這寶玉卻是她唯一的命根子了,寶玉天生異象,將來定是個有出息的,回頭得往寶玉身邊放上自己的人,說什麼也不能讓寶玉再跟自己離了心。
暗暗的握了握拳頭,裝作恭順樣︰「老太太說的是,誰說不是這天大榮耀呢,如今這京城上下誰不知道老太太是最會教人的,只是這寶玉生來即使極尊貴的,元丫頭在家時也是多照看寶玉的,說不得以後還要召見寶玉的,如今且讓寶玉也好好讀書,將來也好給他大姐姐爭光的,只是如今媳婦想著寶玉身邊也沒有個得意的人伺候,我看我身邊的金釧是不錯的,不比那起子扒高踩低的沒見識,如今就給了寶玉,讓她看著寶玉,也好放心些。」
賈母聞言眼中精光一閃。她听了王夫人的話,哪里還不知道王夫人在想什麼呢,輕輕的撫著腕上的鐲子道︰「這倒也罷了,你是管家太太,身邊也是少不了人的,我看這金釧在你身邊也是得力的,罷了,我看我身邊的珍珠是不錯的,最是溫柔賢惠的,寶玉也問過我,只說要給她改了名字呢。」說著又看了一眼王夫人,便喚起身邊正在給自己捶腿的一個穿綠衣的丫頭道︰「珍珠,你來,我且與你說,今後你就到寶玉跟前去伺候,務必好好的看著寶玉,要是有什麼差錯,仔細你的皮!」說完又微笑道︰「如今寶玉身邊的大丫頭晴雯原是我房里的,你們從前都是一起的,如今一起只好好的伺候好我的寶玉,我自然不會虧待你們去。」
這叫珍珠者是個原就存了心思的,剛剛一听老太太要把她給了寶玉心中已是欣喜不已,如今听說自己是要去做貼身的大丫頭的,更是喜得連忙跪下磕頭,只說定然好好伺候寶二爺。
王夫人見這樣心中更是憤恨不已,直覺得心中好似有一只貓在抓,衣袖下的雙手緊緊的攥著,指甲恨不能掐入肉里都不覺的疼。
一直看著一切的王熙鳳心中暗嘆老太太的厲害,自己的姑媽委屈,可是她不過是一個媳婦也不好多說什麼。再看大太太掩飾不住的歡喜,李紈更是仿佛沒有覺察眼前的暗涌,三春姐妹只在一邊玩耍。王熙鳳眼楮一轉,笑道︰「老太太,太太原是有福的,大姑娘得了這樣的造化,少不得寶玉就是國舅爺了,今兒個寶玉不在,若在還不知要高興成什麼樣子呢,如今老太太,太太就等著前來賀喜的人踏破門檻罷!」
賈母看著王熙鳳,心中暗道︰倒是個比她姑姑強百倍的。笑道︰「瞧這猴兒乖的,只說是寶玉是國舅爺的,焉知璉兒不是元兒的哥哥呢!你這猴兒就是會說嘴,如今你管著家,說不定將來讓你也有大見識的。」
王熙鳳朗笑道︰「我就是要跟著老太太長見識的,我父親前兒還說呢,姑媽在家時最是心實嘴拙的,如今也是被老太太教的最是爽利和善的太太呢!」
一時間說的滿屋子人都笑了,忽見賴大家的來回說江南姑太太家著家人前來送信。賈母一听大喜,連忙命傳進來,欣喜道︰「莫不是敏兒也知道了喜事,命人前來賀喜?」
一時間林家的人進來,賈母一看來人身著孝服,眼楮霍得一跳,斂了笑容道︰「何事?」來人林家一個極爽利的嬤嬤連忙跪下道︰「小人前來送信,我們夫人于前日沒了!」
賈母一听,差點一口氣上不來,臉色刷的蒼白,登時淚流滿面道︰「我的敏兒啊,你可讓我怎麼活啊!我的兒啊,一別十幾年,如今竟是這樣的消息傳來,你可讓娘怎麼活啊!娘可是要隨你去了,只如今你拋下為娘,弱女的,你可讓我們怎麼辦啊!」說著狠狠的看著跪著的人道︰「我且問你,我的敏兒來信一直都說身體很好,怎麼突然就去了,別是有人欺負了我兒罷,如今好好的怎麼突然就去了?」
那嬤嬤一听這事疑著林家的意思,也只道是賈母初聞喪女,心中悲痛,連忙回道︰「不敢,我們夫人自我們小少爺去了,一直悲傷難過,長臥病榻,我們老爺小姐一時也不敢怠慢的請醫問藥,只是藥石無力,夫人去了,我們老爺也是悲戚難捱,我們小姐更是昏迷不醒!」夫人突然去世,他們也不甚清楚怎麼回事,只是平時老爺極疼太太,還有小姐更是孝順極了,夫人斷不會受人欺負的,如今老爺小姐那樣,就更不能讓夫人的娘家抓住什麼把柄了,原也是听說太太的娘家最是復雜非常的。
賈母一听這話,也知道是自己失言了,當年林海與自己女兒的情誼自己雖然不贊同也是知道的,更何況現在女兒已經死了,要是再疑著林家,讓林家生了間隙,這麼親戚就要斷了,如今那林如海如日中天,是斷不能遠了的。
如此一想,賈母便繼續哭道︰「你說的也是,只是如今我那可憐的外孫女怎麼辦呢!還昏迷著呢,不定怎樣的悲傷呢!要是再有個什麼,豈不是要了我這個老太婆的命了!我苦命的黛玉啊,敏兒怎麼就拋下你走了,可讓我那較弱的玉兒怎麼過啊,玉兒啊,外祖母定然護你周全呢,只管家里來罷!」瞬間賈母就想到了,只要黛玉來了賈府,那麼賈家和林家是不會斷了的。
那嬤嬤一听這話,這老太太已經女兒初喪的悲痛中醒過來了,這是打著林家的主意了,不由得為賈敏嘆息,那樣的夫人怎麼就生在這樣的家庭呢!
初聞賈敏去了,這屋子里上上下下不管是心里怎麼想,眼淚卻是都下來了,這王熙鳳看著賈母一直痛哭,只得臉上掛著淚上前扶住賈母道︰「老太太如今只管傷心,若是病了,林姑媽豈不是去的也不安,如今我那可憐表妹可也指望著老太太呢!」
一時間,邢夫人王夫人李紈也都來勸賈母,賈母方止了淚水,只道︰「如今只可憐了我那外孫女,如今不定怎麼樣了呢。鳳丫頭你且去安排這個嬤嬤,等大老爺二老爺回來看商量了,派人去拜祭了你姑媽,如今我只盼望我那苦命的外孫女好了,接了來我身邊,我才安心。」說著又要哭起來,眾人又是一番勸慰。
且說林家,黛玉自那日吐血昏迷後一直沒有醒來,眾人幾乎把揚州城的大夫請了個遍可是大夫們的說法都一樣,就連宮里來的御醫診斷的結果也一樣︰林小姐是急火攻心,並無大礙,至于為什麼醒不過來,恕在下才疏學淺,診斷不出。
六天了,林如海坐在黛玉的床前,看著漸漸消瘦的女兒,這樣下去,女兒怕也是要隨夫人去了的,這六天來,林如海先後經歷喪妻之痛以及女兒昏迷不醒的打擊,雙目深陷,臉色灰白,一頭黑發已經白了一半,更加顯得憔悴不已,如今不是牽掛弱女他早已倒下了,可是這六天來,他每天茶飯不思,每天只在眾人的強迫下在黛玉房里的軟榻上休息一個時辰,就連賈敏的喪事也一並不管了,全部交給了快速趕來的龍翊以及龍昕幾個。
龍曄和瑛洛端著托盤進來,就見林如海依舊坐在床邊守著黛玉,放下手里的東西,瑛洛上前,也顧不得行禮,只道︰「四叔,你先吃一點東西,我也喂妹妹一些參湯。」說著這幾天來不斷流淚的眼楮又紅了起來。
龍曄看林如海還是沒有反應,上前跪在地上拉著林如海的手哭道︰「四叔,是我對不起您和妹妹,四叔佷兒求求你,你吃點東西,休息一下,不然等妹妹醒了看到四叔這一樣會更加傷心的。」看著依然沒有反應的林如海,龍曄更是淚如雨下︰「四叔,你這樣不顧自己的身體,妹妹知道會自責的,四叔,佷兒只求你為了妹妹好好你自己罷!」
龍翊進來就看到龍曄跪著在哭,瑛洛也在一邊落淚,林如海還只看著女兒沒有反應,幾天來的悲憤終于爆發,使他也顧不上許多了,沖上前去拽起林如海,嘶吼道︰「林如海你給我醒醒,你看看這幾天來,林家上上下下,大大小小哪個不在為你憂心,如今弟妹去了,玉兒又一直沒醒,你一直這樣是嫌還不夠亂是嗎?你就算是想死也要想想玉兒罷?你這樣若是拋下玉兒不管,我看你就是見了弟妹她也不會原諒你,你看看你現在像什麼樣子,要是玉兒醒了,你打算就這副鬼樣子出現在她眼前嗎?」說著就紅了眼眶。
林如海仿佛是被他搖醒了,眼淚順著臉往下流,無神的眼楮有了一絲神智,看著龍翊,沙啞道︰「大哥!」
看著林如海,龍翊也不再說什麼,拍了拍林如海的肩,哽咽道︰「老四,大哥知道,不說了,老四,吃點飯罷,玉兒還需要你。」
龍曄看林如海終于有反應了,連忙從地上起來,扶住虛弱的林如海坐下用餐,許是真的支撐不住了,林如海剛吃了幾口就倒了下去,龍曄連忙扶住,待要叫人來,龍翊道︰「沒事,我讓御醫在他的飯菜里加了安眠的藥物,明天是頭七的大日子,他必須得出現,送他回房好好的休息罷!」
一時,龍曄叫人抬了軟榻來把林如海送回房休息,龍曄也跟著去了,龍翊看了看躺在床上的黛玉,嘆息一聲,從他第一眼看到她時她就一直這樣躺著,心中暗道︰玉兒,快醒過來罷!
又看了看瑛洛道︰「瑛洛,叫那些丫頭們來守著玉兒罷,明天是頭七,有的是操勞時候,你也去休息罷!這幾天你也夠累的了。」
瑛洛行禮道︰「是,大伯!」
話說警幻仙子自那日黛玉一口鮮血吐出,心中就隱隱不安,透過幻視鏡一看才知道,原來黛玉竟因賈敏離世而昏迷不醒,心中焦急不已,但是想到女媧娘娘曾吩咐她不可再輕易幫助絳珠,以免給她帶來天譴,可是看著凡間黛玉已經昏迷六天,警幻還是決定要去玉瓊宮稟告女媧娘娘。
警幻經通傳後來到女媧面前,行了大禮道︰「稟娘娘,如今絳珠因賈敏離世,如今昏迷不醒,魂魄卻被鎖于體內,要是有個萬一,絳珠仙子只怕要元魂俱裂了。」
女媧听了這話,眉頭皺起,掐指一算,才松了一口氣道︰「無妨,這也不過是她的一個因緣劫罷了!你只看著,會有人來化解此劫的。」
說著,衣袖一揮,黛玉房中的情形便出現在二仙的眼前,只見︰一個人影進入黛玉的房間,由于是晚上,看不大清楚那人的樣貌。警幻看到此景,疑惑的看了女媧一眼,女媧知道她的疑惑道︰「此乃天機,你只看罷!」說完便和警幻一起看向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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